“你信一回又何妨,我替父亲挽回了雁门之事,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刚才那一下就算是此事的奖赏了,他日我帮你查清了雍州账目,你再赏我个别的如何?”
眼看着沈如珩就要离开储秀宫,贺兰絮边说边追了两步,又故意摆出深明大义的样子,说道:
“今日是十五,皇上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这大半夜去处理的,那快去吧,臣妾是万万不敢端着祖宗礼仪央着皇上宿在我皇后宫里的。”
“……”沈如珩身形顿住。
贺兰絮倚在门框上,挥了挥手劝退打着哈欠赶过来的花姜,说话间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尾音。
“再过四五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皇上快去忙吧,明日一早估摸父亲又要派人进宫的,到时候可别又将火气撒在臣妾身上,上回可让臣妾累得不轻啊~”
听着如此不知羞耻的话,沈如珩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恼羞成怒,七窍生烟。
他一挥袖子,冷笑道:“皇后想什么呢,朕不过是去沐浴,怎么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这样啊,那是臣妾多虑了。”她盈盈地笑着,目光让沈如珩脸颊发烫。
上回沈如珩也的确是被宰相逼急了,又饮了酒,才一气之下随了宰相的愿,这回他躺在华清池里,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会要如何避免肢体上的触碰。
正出神着,屏风外突然冒出一个身影。
沈如珩以为是贺兰絮跟了来,立马扯了衣服裹在身上,拽了藏在袖子里的银针掩在水中。
“皇上!”竟然是男人的声音。
“是你。”沈如珩松懈下来,靠在池子边上,“前几日雍州雁门来回跑,辛苦你了。”
祁贺然双手抱拳,微微低下头,“臣受先师遗愿,活着的意义就是助皇上稳固朝纲。”
沈如珩轻轻嗯了一声,“皇后最近稀奇得很,半个月前从她院子里跑出个丫鬟,被朕误杀了,竟没借机威胁朕一番。”
“许是皇后知道皇上您才是天下之主。”
“你怎的也与旁人一样说这些捧人的话。”沈如珩泡在水里,袖子飘在水面上,挡住了他始终捻在指尖的银针,“她近来可有与宰相联系?”
“半月前皇后通过宰相府里跟来的暗卫给宰相传了个假消息,两日后宰相就放出了那八万兵力,昨日依旧是通过那个暗卫,给宰相府通了书信,臣尚未查出书信内容。”
沈如珩听闻此言,脑中忽然想起贺兰絮扬言要帮他查雍州账目的事情。
他沉默了几息。
祁贺然清了清嗓子,忽然变了语气,“皇上,皇后一直对您用情颇深,这回还与宰相府作对,为您解决了雁门的事情,也许值得一用?”
值得一用。
沈如珩咀嚼着这两个字,神色莫名,忽地低声呢喃了句,“若是她这封信当真是帮朕,也许……”
“什么?”祁贺然只听着一半,疑惑地问。
“没什么。”沈如珩突然正色,“宰相突然将那八万士兵送去雍州,雍州刺史欺上瞒下,地方郡守也是瞒着朝廷私下好吃好喝地养着,到底哪里来的财力支撑他们有此举动,你务必查清楚,记得切勿打草惊蛇。”
“……是!”
祁贺然转身离去,沈如珩收回视线,将银针再次藏进袖子里,又褪下了身上的衣服继续沐浴。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隐约能看见他后背的疤痕,狰狞可怖。
……
贺兰絮半躺在床边上,虽然知道沈如珩肯定不会碰她,但他不来她就不能熄灯,等得急了,她随手从空间里掏出一片面膜敷了起来。
纯黑色的膜布紧密地贴在脸上,只露出两个圆圆的眼睛。
沈如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贺兰絮身穿薄薄的睡袍侧身斜躺在床边,面朝床里,像是在侧身翻阅着什么。
只看背影的话,贺兰絮倒是身姿勾人,看的沈如珩心头一阵燥热。
他往里走了几步,刻意踩出些脚步声。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敷着面膜,猛地转过身来。
沈如珩毫无防备地看到这么一副面孔,吓得整个人一抖,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瞪着眼睛,瞳孔缩着,许久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你……你要是想弑君,大可直接一些,不必……如此吓朕。”
“啊对不起。”贺兰絮拽掉脸上的面膜,见他吓得说话都不利索的样子,赶紧解释,“这东西叫面膜,美容的,臣妾没想弑君,我喜欢你还来不及,舍不得弑君。”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贺兰絮的脸除了那块印记和一些淡淡的色斑,已经初见美艳。
此刻朦胧的灯光照着,更是已经看不出色斑的存在。
沈如珩恍了神,即便是那块碍眼的印记还在,他也已经再难将贺兰絮与丑女这个词挂钩。
似乎在他不知不觉间,她早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贺兰絮已经洗了脸等在床边,“皇上,睡不?”
睡、不……?
这两个字如一记惊雷响彻沈如珩的耳朵。
他真是小瞧了贺兰絮的脸皮,他就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
若不是宰相府在她背后撑着,他绝不会碰她一下!
“你记着,朕进储秀宫都是受你父亲所迫,别以为朕碰你了就是喜欢你!”
贺兰絮皱了皱眉。
‘碰’她,是啥意思?
她刚才说了什么暗示性的语言吗?
“那什么,皇上,臣妾的意思是,咱们洗也洗了,早些安置吧,快子时了,再不睡,鸡都要叫了。”
沈如珩视线一顿,这贺兰絮平日里恨不得粘在他身上才好,现在他都来了储秀宫,她竟然让自己睡觉?
偏偏贺兰絮一脸真挚,丝毫不觉得她先前的话有什么不妥。
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口,沈如珩重重冷笑了声,愤愤爬上床。
等到夜深人静,身边人再无动静的时候,贺兰絮才捏着手中的信件,塞进了贴身的衣物里。
窗外的树上,黑影扶着树干,直到寝殿里熄了灯,才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