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沈如珩心里装着事，固然手中捏着贺兰絮为她寻来的名单，他也愣是没说一句好话来。
“朕不过问你身在后宫是如何取得这份名单的，你只告诉朕，朕凭什么相信你。”
贺兰絮倚着门框低笑，“凭我贺兰絮光明磊落，凭我贺兰絮喜欢你。”
“幼稚！”沈如珩攥着名单，恼羞成怒地瞪着贺兰絮，“荒唐至极！”
贺兰宏仗着权倾朝野，嘴上说为他好，实则架着政权让他成了半个傀儡，贺兰絮成天把喜欢他挂在嘴边，却也是做尽了让他丢脸的事情。
他才不会信这个女人的话！
一想到这几年束手束脚的滋味，沈如珩看贺兰絮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这名单朕且拿着，不论是真是假，整理这名单的人跑不掉便是了。”
一说完，沈如珩就踏着月色离开了，留下一道冰冷的背影。
贺兰絮耳边响着沈如珩丢下的话，愣了愣，气笑了。
合着她上赶着帮他，还成罪人了？
目送着那道欣长的身影离开，贺兰絮身边降下另一道身影。
顾弈微微皱着眉，脸上透着担忧，“皇后，就这么把名单给皇上了？”
“是啊。”贺兰絮面色舒展，嗓音带着困意，“本宫让你去寻，本就是要给他的。”
作为贺兰絮的暗卫，又是从宰相府中跟出来的，定是一切从宰相府的利益出发。
贺兰絮明白这一点，她嗓音微沉，“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顾弈，置身事外，才能更好地保护好自己。”
顾弈闻言，淡漠带点冷意的双眸闪过惊愕。
皇后……不信任他了。
“属下跟随皇后多年，皇后生属下生，皇后亡属下亡，属下是靠皇后的信任活着的。”
他脸色发白，“若是让属下对皇后的事情置身事外，不如……不如直接杀了属下！”
他边说边掏出怀中的匕首，双手捧着送到贺兰絮身前。
贺兰絮愣住。
看着眼前的匕首，她大脑转得飞快，“顾弈，我让你置身事外，不是不信任你，是你身份特殊，掺和太多的话，于你不利。”
顾弈明显不相信，他双眉皱着，失落地看着贺兰絮：“皇后以前从不考虑这些事情。”
这一瞬间，贺兰絮感受到了古人刻在骨子里的尊卑观念。
她定定地看着顾弈，认真地说道：“我从前是心思单纯了些，一心只惦记着皇上，安排你跟花姜做事的时候从不关心你们的安危，现在不一样了。”
贺兰絮审视着顾弈的脸，语气轻快了些，“我替花姜吸蛇毒时说的话，永远有效。”
顾弈怔松在原地，眼里闪烁着光。
“好了，去睡吧，我累了。”贺兰絮挥了挥手。
翌日。
“皇后快醒醒！”
“皇后！”
贺兰絮被两声慌张却压着嗓音的叫声喊醒。
“还早，再睡会。”贺兰絮翻了个身。
“皇上病了！景云宫的那位娘娘已经去侍疾了，您是皇后，理应去看望皇上！”
“沈如珩生病了？”贺兰絮猛地睁开眼。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一大早就病了？
花姜着急地解释着：“皇上身患旧疾，自小就身子弱，听养心殿孙志公公传话，昨个夜里就发病了，皇后您快去瞧瞧！”
听这话，贺兰絮一瞬间想到沈如珩这厮身上永远带着股药香，原来是因为自小身子弱，靠药养着。
她对沈如珩的心又软了几分。
“梳洗更衣，我要去看看。”
百官宴在即，沈如珩这个时候生病，这几天估计有他受的，贺兰絮走在路上，越想越替沈如珩头大。
到达皇帝寝殿的时候，门外跪着一群太医，里头隐约传来几声哭声。
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贺兰絮端着姿态走进去。
“咳……咳咳！”
刚一踏门，就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贺兰絮的心一揪。
她站在唯一一个跪在殿内的太医跟前，皱眉问道：“皇上身子怎么样？”
“回皇后，皇上自小如此，五岁起就患此顽疾，原本以药养着，倒也过得去，只是这回不知为何，病情来得竟如此严重！”
太医额角满是汗水，不像作假，贺兰絮却还是心有疑虑。
沈如珩躺在床上，见贺兰絮过来，两只手撑着，变成了半倚在床头。
因为这几个动作，他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平日里白皙的脸此刻苍白得过分，那股子高人一等的盛气也被病魔消退了大半。
“皇后，”他嗓音沙哑破碎得吓人，“朕还以为要入了皇陵才能看到你。”
嗯，说出的话同样吓人。
贺兰絮懒得做口舌之争，她瞥了眼跪坐在床头的褚梦月，毫不客气地踩着她的裙摆坐在了龙床上。
“皇上说笑了，您还有千秋万载的日子要过。”
不理沈如珩脸上淡淡的讽意，贺兰絮状似无意地对着周边的丫鬟责问道：
“皇上昨个晚上去我宫里的时候还好得很，一夜功夫就病成这样，夜里伺候的人何在？就是这样照顾皇上的？”
她话音刚落，沈如珩就跟掐着时间似的突然侧身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吓得她脸一僵。
这一口鲜血吐得太快，大半都落在了褚梦月的身上，褚梦月吓得脸色发白，马上掏出手帕替沈如珩擦去嘴角的血。
沈如珩顺势抓住褚梦月的手，轻声道：“你父母都在宫里，你还是回去照顾吧，朕没事，有太医在。”
“可是皇上，您……”
“去吧。”沈如珩打断褚梦月的话，语气毋庸置疑。
褚梦月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贺兰絮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们二人，腹诽着莫不成沈如珩真的对褚梦月有情？
这褚梦月脸都被弄成那样了，他竟然还耐得下心这样温柔地同她讲话。
要么就是真爱，要么就是他沈如珩太会演，心思太深。
她没有带面罩，脸上印记显眼，却无法掩盖她的自信，和由内而外的磊落气场。
她道：“皇上，支走皇贵妃，可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讲？”
沈如珩淡定地吐干净嘴里的血，身子疼得直皱眉，心里也直犯着计较。
却还是故意不顺着贺兰絮的话讲。
“皇后也回去吧，还受着罚，无需来朕跟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