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絮开始担心顾弈的安危。
但绑架她的人却不打算理她。
“皇上!”他把这两个字咬得极重,“跟我们走一趟?”
听到这话,贺兰絮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
这刺客,到底什么脑回路?
眼前这局势,沈如珩像是会抛开自己的安危,为了她,而选择跟着这群说不定半路就忍不住把他灭掉的人走一趟吗?
然而。
“好。”这是沈如珩的声音。
“??”贺兰絮因为惊奇而转向身后的头,再次因为惊奇而转了回来。
沈如珩疯了。
一定是疯了。
要么就是在他漫长而孤独的皇帝生涯中,产生了死了算了的想法。
贺兰絮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身体里的水分。
她看着沈如珩,那张能言善辩的嘴突然失灵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死的话,先等我生个儿子出来啊。”贺兰絮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沈如珩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众人神色崩了一瞬。
孙志被人踩着脸趴在寝殿的门外,在听到这话时,憋着的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
——嘤嘤,皇后对皇上是真爱。
沈如珩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但夜色下,又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无人察觉。
他抿了抿嘴,对挟持着贺兰絮的刺客说:“朕跟你走,放了皇后,皇后身娇体弱,受不了惊吓。”
贺兰絮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虽然不知道沈如珩在打什么主意。
但是他现在的确是想保护她的吧?
贺兰絮眼眶热热的。
在现代社会,她五岁被亲生父母卖给了人贩子,辗转了好多人家,才终于被后来的养父母收留。
可是养父母也没想好好对她,每天一顿饭,把她从六岁养到了十六岁。
然后又把她卖了。
卖给了五十岁的鳏夫。
这样的生长环境,导致她形成了需要被人关注,但却逃避爱的性格。
从二十岁开始,她看上那个男人,就会疯狂地追求,直到那个人喜欢自己,然后甩掉他。
她无比确信,会有人喜欢她,但永远不会有人爱她。
就像她的养父母,花了十年的时间把她养大,只是为了翻一百倍,把买她的钱赚回来。
贺兰絮红着眼,隔着层层护卫,她在沈如珩脸上看到了类似坚定的神色。
她被他的目光烫得心跳加快。
以至于她忘了,为什么这场绑架,作为受害者父亲的宰相,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反应。
贺兰絮扫视着身边的刺客数量,她手藏在袖子里,偷偷拿出三根麻醉针。
这是她唯一能找出的带有攻击性的,勉强算个武器的东西了。
他愿意为她放弃掉的东西,她来守护。
就在刺客做好要带着沈如珩和贺兰絮一并撤退的准备的时候。
只听一声咒骂。
众人看见架着刀挟持着皇后的那人突然抬起手就要往皇后身上揍。
却又在碰到皇后之前像是猛然脱力了一般,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
其他人迅速反应过来,有人冲上去继续挟持贺兰絮,也有人冲上去救她。
还有人干脆架起了弓箭,想趁机杀了沈如珩。
从贺兰絮的角度看去,那只闪着冷光的箭头正对着沈如珩的后心。
一旦射中,他一定活不下去。
“小心!”她把最后一只麻醉针扎在离自己最近的刺客身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沈如珩身前。
其实比起替他挨这一箭,贺兰絮更愿意推开他。
但电光火石之间,她脑中的想法却是自己这一推,沈如珩多半摔下去还得吐血。
毕竟真正身娇体弱的是他。
这一箭扎在身上,她会直接回现代吧?
也好,贺兰絮看得开,沈如珩长得这么帅,亲也亲了,睡也睡了。
还愿意拿命换换一丝救她的机会。
值了。
现代啊,现代才是她发光发热的地方。
咻——
“…………”
一阵长久的沉默。
都说人在遭受太过突然或者太过强烈的疼痛时,身体会触发保护机制,是感觉不到疼的。
贺兰絮心一松,不疼就好,不疼能死的优雅点。
她睁开眼,却看到那只冰冷的箭就在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
被一只大手握着。
“……”
“皇后在做什么?”沈如珩突然开口。
贺兰絮嘴角抽了抽。
顺着这只握着箭矢的手,她看到了沈如珩冷淡如水的脸。
贺兰絮的目光再次回到那只箭上。
一支箭的飞行速度是多少?
为什么沈如珩能徒手接住。
这正常吗?这合理吗?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
但他是沈如珩啊,是个养了十几年,身子早就被掏空的病秧子啊。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如珩却直接丢掉了那箭,“皇后在救朕?”
他顿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皇后在救朕?宁愿自己死,也要救朕?”
贺兰絮第一次尝到了尴尬的滋味。
她往旁边走了一步,看向打斗中心,“误会,臣妾脚滑了。”
一旁的孙志总算因为这一段插曲而被忙不过来的刺客给放了。
放开前还踹了一脚。
他流着泪看着皇后,再次感叹——
皇后对皇上果然是真爱。
沈如珩看了贺兰絮一眼,并未对她的言论发表过多看法。
天亮之后,刺客全部被抓。
但不过半刻,被抓的刺客全部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尽数自杀。
沈如珩靠在椅背上,听着身前这人的汇报,脸上荡着淡淡的讽意。
“皇上圣明,一箭三雕。”祁贺然在呱呱说完一堆后,不由得由衷夸了一句。
沈如珩轻咳着,咳完又掏出手帕擦掉手心的血。
“说什么呢,朕什么都没做。”
“……明白了。”祁贺然低头回到属于他的角落。
冬猎第三日,是今年冬猎的最后一天。
原本的计划因为沈如珩病情的突然加重,不得不全部停止。
病床上,沈如珩不要命似的咳嗽,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枕边咳满了血,像是他随时要挂掉。
太医跪在宰相和贺兰絮的面前,浑身颤抖,“宰相,皇后,皇上病重,须得太医院会诊!”
贺兰宏双手抄在一起,不置可否。
贺兰絮闻着满屋子的血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回宫,马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