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贺兰絮衣不解带地照顾在沈如珩身边。
直到沈如珩被抬进养心殿，贺兰絮才被一群太医拦在外面。
天色已经渐晚，她一个人坐在养心殿前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看着远处的夕阳。
老天，你有本事让她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就真的没本事救沈如珩的命吗。
孙志也在门外，他守着紧闭的大门，神色凄楚，目光偶尔略过坐在台阶上的贺兰絮，又是敬佩又是同情。
然而，与外面凄凉的场景不同的是，隔着一扇门，里面的气氛严肃而紧张。
养心殿内，一群太医跪坐在内殿的屏风外，隔着金玉屏风，里头也跪满了人。
沈如珩坐在榻上，精神已经不像回来时那样行将就木的样子。
现在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但满身的威严依旧让底下跪着的人不敢抬头。
祁贺然离得最近。
“皇上，建安王余党，除去这次混在刺杀队伍中的，民间剩下的已经消声灭迹了。”
他的身后又有人开口，“所谓消声灭迹，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这回的刺杀，不就牵扯到荆章王了？怕是余孽已经投靠了荆章王！”
祁贺然沉思了一下，看向默不作声的沈如珩，“好在一切如皇上所料，宰相早就知道此事，将冬猎场地定在宫外，也是意在找出剩下两王中，真正对皇位有野心的那一个。”
沈如珩听到这里，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嘲弄似的勾了勾唇。
“宰相是想一箭双雕，一面找出这么多年躲在建安王的野心后面的人，一面利用这人对付朕。”
沈如珩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朕不过是随了他的愿。”
祁贺然接话：“所以宰相才对刺杀视而不见，因为他确信无论背后的人是荆章王还是邺阳王，在刺杀皇上的同时，必定存了想与宰相府交好的心思。”
可经此一遭，无论荆章王能否与宰相府交好，宰相府这纵容刺客刺杀皇帝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从此以后，这把刀悬在宰相头上，何时落，怎么落，全看沈如珩的心情。
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祁贺然沉思了会，抬眼看向沈如珩，“可，皇后……”
冬猎期间，还有一件事，除了他大约无人知道。
在众人启程去宫外围场之前，沈如珩就已经派人去将之前定好的院落顺序打乱了。
原本贺兰絮住的那个院子，应该是沈如珩的。
毕竟他们无法确定冬猎是否会出现意外，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
把贺兰絮放在刀尖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她是宰相嫡出，而选择在宫外冬猎，也是宰相的主意。
只是。
若皇后当真对这一切毫不知情，那这对她来说，的确不算公平。
而且，假设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料。
皇后的性命，也无人能保证得了。
听到祁贺然的话，沈如珩脸色微微僵了一下。
很快，他沉色看向祁贺然，“这件事，朕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
“属下明白了。”祁贺然低下头，转变了话题，“大理寺卿已经押解回京，他罪名众多，怕是要先押进昭狱待审，至于贵妃……”
按照端朝律法，已经不能在留在宫中。
“不必。”沈如珩神色淡然，“大理寺卿先幽禁府上，贵妃禁足景云宫。”
沈如珩看向身前还跪着的人，开口：“你们先下去吧，该这么说，不用朕教了吧？”
“臣等明白，臣告退。”
整个内殿又只剩下沈如珩和祁贺然。
沈如珩泄了力气，躺在床上扶着心口：“再等几日，褚况父女不会善罢甘休的。”
祁贺然一惊。
“皇上的意思是，除去明面上留下了宰相府纵容弑君的证据，私底下大理寺卿和贵妃还会针对宰相府？”
沈如珩咳了几声：“希望贵妃不会让朕失望才是。”
祁贺然感到一阵凉意。
皇上蛰伏多年，终于要行动了么？
门外，孙志见里头的大臣都太医都相继离开，他敲开门进到里面。
“皇上。”他猫着腰走到沈如珩的床边，“您受苦了。”
他擦着泪，“皇上身患旧疾，都病成那样了，不去冬猎也说得过去，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沈如珩叹道：“本来是可以撑一撑的，谁知会出那样的意外。”
“都是褚况那老贼！”孙志怨恨道：“竟生了心思害皇后！可害苦了皇上。”
说道这里孙志突然想起门外一直坐在台阶上的人。
“皇上，”他嗓音蓦地一低，“皇后孩子外头候着呢。”
“皇后？”沈如珩惊讶地转头看向孙志，“她怎么来了？”
“嗨哟，皇后从回来就一直守在门外，一步也没离开！”
沈如珩视线倏地收回，心虚般地扯了扯被子。
“皇后说什么了？”他问。
孙志想了想，答道：“一直看着天上，像是在为您祈祷呢。”
为他祈祷。
沈如珩指尖颤了几下，他想起在行宫的时候，贺兰絮想要替他挡箭。
其实那支箭并不会要他的命。
那箭头是蜡做的，最多让他擦破点皮，他的本意是借那只箭假死，好直接荆章王的野心全部披露出来。
也让宰相完全放下戒心。
等到荆章王和宰相朝皇位动手的时候，他在一举歼灭反贼，顺理成章地除去两大心患。
可万万没想到，那种时候，贺兰絮竟然抛开一切，拿身体为他挡箭。八壹中文網
若不是他反应快握住了箭，恐怕他的计划都将被打乱。
“皇上？”门外贺兰絮见孙志进来后一直没动静，等不下去的她直接开门进来。
沈如珩视线意乱，马上闭上了眼。
孙志见此，也明白了过来，“皇后，皇上还没醒。”
“你下去吧，我陪他一会。”贺兰絮脸色对孙志挥了挥手，径自坐在床边。
“这……”孙志犹豫了一下，转身退下，“是。”
“笨蛋帅哥。”贺兰絮坐在床边，边给沈如珩掖被子边骂他，“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笨的要死。”
闭着眼的沈如珩握了握拳，努力忍住杂乱的呼吸。
贺兰絮又说：“身体这么差，这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
她附身在沈如珩手边，叹了口气，道：“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死了，差点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还没让你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