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贺兰絮直白的问题,顾弈一时也没了回答真相的勇气。
因为皇后此刻看起来太需要一个谎言了。
但他没办法骗皇后。
他点了头。
顾弈想,皇后喜欢了皇上那么久,好不容易恢复了容貌,好不容易才嫁给皇上。
让她知道皇上其实一直都不在意她的死活,让她接受其实皇上一直躲在暗处默默操控者她自以为尽在掌握中的一切。
太伤人了。
顾弈红了眼眶,开始为沈如珩解释,“或许皇上有他的不得已。”
毕竟无论是谁,站在沈如珩的角度上,哪怕是一瞬间,都能理解他所作的一切。
只是切身被他设计,太疼了。
贺兰絮感觉鼻腔一直连着眼睛都要爆炸了,涨到她疼的想哭。
“嗯,我知道了。”贺兰絮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对顾弈说:“我会小心的。”
……
贺兰絮再次来到养心殿的时候,沈如珩还没醒。
他好像又做梦了。
“父皇!”沈如珩近乎哭喊,“父皇、父皇父皇父皇!”
他祈求着,哪怕只是一直重复这两个字,也听得出浓浓地不甘和祈求。
“疼……”他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身前,死命地揪着被子,“疼疼疼疼!父皇!饶……命……”
贺兰絮起初神色冷淡,甚至带着丝丝冷眼旁观的意思。
但沈如珩似乎越陷越深。
他侧过身躺着,整个人缩成一团,卑微至极地求着梦中的人,“太黑了,不要丢下我,太黑了!太黑了!别走!求求你!”
贺兰絮眼眶渐红,双眸却一片清冷。
她冷静地通过沈如珩的梦境窥探他糟糕的童年。
潜意识里甚至在通过这个说服自己,沈如珩做的一切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在他的世界里,都有迹可循。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近乎病态地、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报复心理中冷眼旁观够了之后,沈如珩也停止了梦呓。
她伸手摸了摸沈如珩的脸颊。
正是这一碰,睡梦中的沈如珩猛地惊醒,他随着梦境大叫一声:“你又骗朕!”
“醒了?”贺兰絮嗓音微凉。
沈如珩意识清醒过来,转头看见贺兰絮守在自己身旁,一瞬的意外过后,猛地扎进她怀里。
“絮絮,朕又做噩梦了。”他刚睡醒,嗓音还哑着。
贺兰絮心软了软,张口就想质问他。
却被他死死抱住的动作给扰乱了思绪。
他是真的很怕吧?
默了默,她问:“做什么梦了,谁又骗你了?”
沈如珩糯糯道:“你。”
贺兰絮一怔。
沈如珩说道:“朕梦到你嘴上说喜欢朕,要跟朕永远在一起,为朕生为朕死的,还说要给朕生孩子。”
“你觉得我说这些话是骗你?”
“不是。”沈如珩补充:“你嘴上这么说,但是朕把后背交给你,你却拿刀戳进了朕的后心。”
贺兰絮闻言,眼中闪过痛色。
现在不是她把刀扎进他的心里,是他才对,是他把刀扎进了她的心里。
连扎两刀,扎得她鲜血淋漓。
沈如珩是个对情绪极其敏感的人,敏感到此刻贺兰絮只是沉默了一小会,他就察觉出不对。
“皇后,你怎么了?”他从贺兰絮的怀中坐直,破碎的视线迎上她的目光。
贺兰絮想掩饰已经来不及。
“皇后,你有事瞒着朕。”沈如珩神色顿时变得冷淡,甚至肉眼可见地多出了一丝戒备。
这又像一把刀,扎进了贺兰絮的心里。
她疼到吸了口气,然后用冷淡至极的嗓音问他:“豫州那次,你是怎么发现我被建安王挟持的?”
她张口的同时就在审视沈如珩的表情,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丝最真实的反应。
沈如珩看出她眼中的确信,也看出一丝只要自己狡辩,从此以后就再也得不到她的信任的可能性。
他干脆直接坦诚,“因为宫内突遭刺客,朕刚查明刺客可能与豫州有关,你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豫州。”
他边说边揣摩着贺兰絮的脸色,“朕的处境,皇后不是知道吗?皇后不是要跟朕站在一起吗?皇后不是说,要护着朕吗?”
他一连好几问,句句问在贺兰絮的心上。
“我是说过,但……”
她话没说完又被打断。
“皇后,当时在豫州,若不是朕出现,你和你那个暗卫,根本逃不掉。”他越说越慢,嗓音带着蛊惑,“是朕救了你。”
贺兰絮看向他。
沈如珩抓住贺兰絮的手,又说:“朕错了,好不好?当时朕没有办法,朕真的没有办法,找人跟着你,除了防着建安王,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说到安全,贺兰絮眼神再一次清冷了起来。
她收回手,“那这次呢,冬猎受刺,皇上作何换院子?”
“皇后在说什么?”沈如珩瞳孔微缩,满脸震惊。
贺兰絮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道:“皇上明知道有人要行刺你,却还在冬猎前私下换了院子,把最危险的院子给了我。”
她紧盯着沈如珩的双眼,质问:“若是刺客没有冲进屋子,若是刺客直接一刀刺向床榻,皇上有想过吗?我可就替你死了。”
沈如珩面色微沉,“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他不立马悔改,反倒质问起了贺兰絮,“是祁贺然?不对,是你的那个暗卫?”八壹中文網
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是他查到的?”
“这重要吗?”贺兰絮有点失望地说:“两个时辰前还在说想跟我有永远,可两天前你却想着要我的命!”
“絮絮!”沈如珩蓦地从床上跪坐起来,“朕错了好不好?你原谅朕。”
他拉起贺兰絮的双手,“你说过会原谅朕的,说过会永远陪着朕。”
贺兰絮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是她也说过,比起她的命,还是他的命比较重要这种话。
她正要说话,却见沈如珩忽然皱起眉,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青白。
像是被人抽去了浑身的血液,整个人没了生气。
贺兰絮心一紧,她忘了,沈如珩还生着病!
他本就身娇体弱的,常年带着病,今天还发烧了!
她想松开他的手去找太医,却怎么也甩不开。
沈如珩死死地握住她,涣散的眼神里透着执拗,“絮……絮絮,你说你爱朕的,你不能……不能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