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贺兰絮总觉得这个西凉太子没那么简单。
前前后后,这位太子殿下一共与她只见了三次面,却熟悉得仿佛是久别重逢之人一样。
明明只有过三次交谈,却仿佛早就认识自己一样。
但无论是在贺兰絮后来的记忆里,还是原主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里,都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何况,在此之前端朝与西凉并无来往。
自从很贺兰絮被软禁在储秀宫,这位太子殿下就隔个两日便会出现一下。
刚开始时贺兰絮在谈话时还处处防着他,但几次过后,她便发现这人对她并无敌意。
甚至还会跟她透露一下外面的消息。
比如说——
“皇后,你的好皇帝此刻正与那个害你被禁足的女人一起游湖。”
“皇后啊,你的好皇帝今日为了那位娘娘处决了三十个宫婢。”
“贺兰絮,你的好皇帝今日将那位娘娘的父亲从大牢里放出来了。”
“贺兰絮,那狗皇帝今日带着那位娘娘出宫体察民情去了。唉不是,这不应该是你这皇后要做的事情吗?轮得着她?你们端朝的规矩不是事事以尊者为先吗?”
他皱眉,身子倚在窗户边上,脸转向贺兰絮在的方向,尾音上扬:“还是说,你这皇后这是个摆设?”
贺兰絮闻言,随手丢了个茶盏过去。
“太子整日都无事可做吗?竟待在别人的后宫里管这些闲事?”
“这叫什么闲事。”他动了动肩,连着地上被月光照出的影子都舒展了些:“我不是说了吗,我巴不得你与那狗皇帝撕破脸皮。”
“所以你日日与我说这些?”贺兰絮面朝窗户,外面的月色照在她脸上,映出一丝惨白,“我不关心这些,太子不必日日特地跑来相告。”
“当真?”太子转身从窗户上一跃而下,“我怎么瞧着……皇后脸色差了许多。”
贺兰絮被戳中心思,想再做出好看的表情却已经来不及。
从西凉太子的角度看过去,贺兰絮坐在桌前,身旁一盏比月色还要昏暗一点的烛灯晃悠悠的亮着。
虽然坐着,但上半身的姿势却十分坚挺,坚挺到显出一丝僵硬。
右手撑在桌子上,整个人顽强,却又摇摇欲坠。
他情不自禁地又朝前走了几步,高大的身形被月光照出影子,还差一步,他的影子就要触到贺兰絮的脚。
突然,贺兰絮站起身来,身上那股拒他与千里之外的感觉又变得浓郁。
不用贺兰絮开口,他便停住了脚步。
“皇后,狗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你留恋。”
“与你何干。”
“与你有关就行。”
贺兰絮再一次被这个太子的言行震惊到。
“你禁足几日了,那狗皇帝可有来看你?”太子背着光,贺兰絮只能看到他脸上依旧挂着夸张的戏谑。
“皇后啊,别傻了,哪怕是我这个外来人,都看出皇帝有意打压你宰相府,那日我见他接触大牢里的那位,就知道你们宰相府这回摊上事了。”
贺兰絮静静地听着,垂眸沉思。
且不说这位太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至少沈如珩的确是因为褚梦月的事情将自己关在了储秀宫。
也的确这么多天都没来看过自己。
以他这种多疑的性格,怎么会突然对已经完全失去信任的大理寺重新接纳。
何况,顾弈的消失……的确表明,出现了一些很严重的事情。
太子丝毫不着急,在贺兰絮思索的这一小会里,他甚至重新退到窗户边上,斜倚在窗户边上,只留给贺兰絮一个侧脸。
两人沉默了好半晌,贺兰絮才开口:“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哈!”窗户上的人听到贺兰絮的问题,原本盯着月亮看耳朵脸转了过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大笑了几声。
“我要的我自己去抢。”他道:“但是现在,我知道皇后想要什么。”
贺兰絮眼皮微微抖了一下,依旧沉默着看着他。
“我曾经还在西凉的时候就已经听说端朝的皇权分散,自前朝起,众望所归之人乃是皇长子,但是后来莫名变成了现在的皇帝。”
“要知道,皇权会吃人,他能一步步从无人问津的无宠皇子,到成为现在万人之上的皇帝,一定有着凡人所不能及的心性,你当真了解他?”
太子有意蛊惑贺兰絮,嗓音越说越低,语气越说越慢:“这才多长时间,他就把你忘在这里了。”
“够了。”贺兰絮听着太子的话,心中全是沈如珩带走褚梦月时看自己的那一眼。
上次沈如珩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还是在她刚穿过来的时候。
“皇……”太子还想说话,但才吐出一个字,内殿的门外就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两人神色均是一怔。
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西凉太子就消失在了贺兰絮的眼前。
听着门外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往里走。
夜里她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向来熄灯后就会让花姜去侧殿睡觉。
她嘱咐过花姜,除了自己叫她,平时不用她守着。
何况,即便是花姜进来,她向来大大咧咧直接就走进来了,最多放缓些脚步,从不会这样鬼鬼祟祟。
惊疑之下,贺兰絮快步躺回床上,从梳妆台摸出个发簪藏在袖子里以作防身。
刚稳住呼吸,内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余光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岣嵝的身体往里面走。
身形看起来十分瘦弱,个子也不高。
果然不是花姜!
屋内昏暗,贺兰絮只看出这豆芽似的人绝不是花姜,却无法辨认出到底是谁。
只见这人像是极其熟悉储秀宫寝殿的构造,沿着墙边径直走到了床边。八壹中文網
贺兰絮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攥着发簪的手,掌心浸出汗水,就在她做好拼死一搏的打算时,这个人却转身离开了。
贺兰絮舒了口气,原来只是过来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睡着。
确定贺兰絮睡得正香,这人又转身朝着离床最近的桌子去了。
在贺兰絮的余光里,她掏出藏在袖子里的东西,然后掀开了桌子上唯一一盏茶壶的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