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絮抬头看向天空。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包围。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心，在心中对这具身子的原主叹道：是我对不住你，没能保住你在意的每一个人。

沿着院子逛了一圈，贺兰絮发现这里虽然年久失修，脏乱了点，但若是打扫整理一番，倒也不是个不能住人的地方。

前面一共三间屋子，一间用来睡觉。另外两件就可以放放东西。

院子里一半铺着石砖，另一半全是泥土，上面草比花盛，看起来无比杂乱。

贺兰絮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个院子可以用来种菜养花，浪费了可惜。

再往后走，发现睡觉的屋子后面还有一个小一点的院子。

这个院子四面高墙，显得比前院还要封闭。

让她意外的是，消失了好几天的花姜竟然在这里。

她看着正坐在一口水井边用破布擦拭着水桶的花姜，连忙走过去。

“花姜？”贺兰絮忍不住的兴奋：“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送你来的？”

花姜见她过来，放下手中的水桶，长叹了口气坐在井边：“还能是谁，皇上呗。”

花姜颓丧地踢了一下水桶，破败的水桶应声滚了几圈：“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做，在储秀宫的时候，我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把我送去了浣衣局，整整洗了一个月的衣服！”

花姜说着，朝贺兰絮伸出破了皮的双手：“我手都磨破了！”

从前贺兰絮娇生惯养，作为大丫鬟的花姜跟在她身边，自然也没吃过什么苦，更别说连续一个月给别人洗衣服。

“皇后，那帮老女人，欺负我是新来的，尽给我洗一些丫鬟们穿的衣服，他们洗主子们既干净布料又软的衣服，却让我洗那些又脏又硬的，我一不小心她们还敢打我。”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上面果然还有一个现言的巴掌。

贺兰絮双眸一暗，心疼地触了一下花姜的脸：“对不起，是我没用。”

花姜无所谓地握住贺兰絮的手，“我还以为后半辈子都要跟一堆破衣服过了呢，还好，还好又给我送到皇后身边来了。”

听着花姜一口一个皇后，贺兰絮抿了抿嘴，哑声道：“花姜，我以后……不是皇后了。”

花姜神色一僵，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宰相府出事了？”

贺兰絮抬眼，“你听说了，是不是？”

宰相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宫里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没人谈论，花姜待在浣衣局那样的地方，处处受人欺负，不可能没有听到些流言蜚语。

花姜神色怔忪，过了半晌才堪堪回话：“她们打我的时候，曾说，宰相府……没了。”

她双眼蓦地变红：“我还以为她们是故意说了好欺辱我。皇后……这是真的？”

贺兰絮看着花姜脸上茫然到窒息的样子，开始后悔告诉她这些。

但是眼下两人待在冷宫里，也瞒不了她多久。

贺兰絮摸了摸花姜的头：“先不想那些，我们先想想怎么在冷宫活下来，会好不好？”

贺兰絮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温柔，哄花姜的语气甚至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花姜像是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看向贺兰絮的目光也变成了心疼。

顿了顿，花姜再次捧起地上的水桶，语气夸张：“皇后我跟你说啊，我今天早上被人带来这里的，我央求送我来的嬷嬷给我些帮衬，结果你猜那个嬷嬷怎么着？”

花姜刻意地笑着：“她回到睡觉的地方，摸索了半天给我找出这么个水桶，还跟我说，好好留着这桶，指不定我们日后就要靠这桶生活。”

她将桶拎在手中：“我还想着，什么地方能惨到要靠一个桶生活？然后我就被送来了这里，哈哈哈哈，现在想想，嬷嬷还真没骗我，我前前后后逛了好几圈，只有这么一个井，还好里面的水是活的，不然这桶也派不上用场了。”

花姜语气轻松，贺兰絮听着她语气中十分明显的委屈和尽量表现出来的乐观，知道这个丫头在逗自己开心。

她配合着接过桶，然后看了眼这个水井：“这么说，这个嬷嬷还真是疼你。”

花姜重重地点头：“也不看我是跟谁一起长大的！”

这话本是讨好贺兰絮，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另一个人。

气氛沉闷了一瞬，随即两人又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我来时门外也有个嬷嬷，告诉我每日会在大门上的那个洞那里给我们送吃食。”贺兰絮默了默，语气有些无奈：“但我觉得，冷宫里的吃食，想来是不会好的。”

花姜双眼还红着，此刻立马着急起来：“那我们怎么办？”

贺兰絮叹气：“我看了，这里院子里的空地多，还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就先做长久打算吧。”

花姜看了眼脚下地泥地，缓缓问：“……你的意思是，种吃的？”

－

两人很快忙活了起来。

贺兰絮用手镯跟门外的嬷嬷换了些米和菜种子，又另外把头上的黄金钗子送了嬷嬷，换取嬷嬷每日来送饭时给她打开大门，好让她散心片刻。

要米饭和菜种，是因为在吃了一顿冷宫的饭菜后，发现冷宫的饭菜，她们实在是接受不了。

干脆买了米回来，菜自己种。

而每日打开大门，给她片刻的散心时间，是因为贺兰絮想依靠每日的这片刻时间，给自己赚些继续与嬷嬷交易的钱财。

夜色渐黑，贺兰絮和花姜忙了一天才将前院的杂草除去，眼下看着光秃秃的泥地，两人都有些疲惫。

贺兰絮与花姜两人将空余房间里的床板搬了出来，两人躺在屋檐下，又从空间取出两片面膜，与花姜一人一个敷在脸上。

月色明亮，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前路迷茫，不知道藏了多少坎坷。

院子外面，浓密的树梢里，一道身形隐匿在树叶下，无声无息地看着冷宫的院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在院子里的人收拾了东西回到寝殿内后，这人才转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