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一说，贺兰絮嘴里那句‘万俟野到底怎么样了’卡在了嗓子眼，半天过去也没敢说出来。
因为沈如珩这样的性格，她还真说不准他会不会当场把万俟野给杀了。
半晌贺兰絮忍下脾气，耐着性子走到沈如珩身边，抬头看着他，和声问道：“皇上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朕还没想好。”
“皇上打算就住在这府衙里？”
“没想好。”
“那你宫里的事情怎么办？鲜卑平定了？祭天大典的事情处理完了？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你这样什么都不管，兀自待在小小的府衙里，就不怕大臣们心生异议？”
沈如珩眨了眨眼，黑眸如墨，“朕既能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现在全天下最重要，最需要朕处理的事情，在这里。”
贺兰絮呼吸一停，环顾了一眼四周的人，很快道：“也是，西凉权势最大的皇子如今在这里，对皇上来说，自然要先在这里待着。”
“错。”沈如珩勾唇：“他万俟野对朕来说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朕若是为了他到处跑，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两人目光交错，空气中似乎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沈如珩微微歪头，嗓音颇具玩弄：“朕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朕的皇后在这里。”
他刚说完这句，浓长的睫毛微微抬了一下，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其余人。
当即，院子里除了沈如珩和贺兰絮，剩下所有的人都识相地往门外走。
甚至一个有眼力见的，在最后关门之前，把呆愣着的花姜也一齐拽了出去。
花姜一声低叫，很快没了声响。
贺兰絮目光一紧，很快身前的人就出声：“朕没开口，他们不敢对花姜怎么样。”
贺兰絮被瞧出了心思，顿时一阵羞赧。
沈如珩自在地朝后退了几步，准确地坐回椅子上，长腿交叠，闲逸地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桌子上的茶壶，抬手间就往嘴里倒了几口茶水。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洒出一滴水来。
只是从动作的开始，一直到结束，他的目光都跟沾了胶一样死死粘在贺兰絮身上，一瞬都不转。
放下茶水，沈如珩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姿态慵懒地睨着贺兰絮，“朕出宫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你可以不必叫朕皇上。”
他抖了抖脚，“朕知道你私下从不唤朕皇上，都是直接喊朕的大名，现在朕准许你当着朕的面也可以这么喊。”
打量着贺兰絮脸上的狐疑，沈如珩神色玩味：“所以刚才的话，朕也可以换一种说法——”
“——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我的夫人在这里。”
贺兰絮第一次亲耳听到‘夫人’这两个字。
这样充满韵味、既尊重又亲昵的称呼，她从前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见过。
还是第一次这样亲耳听到这样的两个字从异性口中说出来。
还是沈如珩这样一个外貌完美到让她想倒贴的男人。
还是这样一个她喜欢的男人。
还是……称呼她。
沈如珩昂着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来回打量着手里的茶壶和沉默不语的贺兰絮。
忽然，他的目光在不知道来回转了多少次之后，突然顿住，然后‘啪’的一声放下茶壶，坐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盯着贺兰絮。
他迟疑开口：“……夫人？”
喊了一声，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他又开始喊：“夫人？”
贺兰絮一连被他喊了三声，明显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
她窘迫地瞪着沈如珩，在发觉沈如珩存心逗自己之后，更是连目光都凶狠不起来了。
“朕……哈，我还没怎么样呢，喊一句夫人，你就脸红了？”
沈如珩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同心蛊的作用，让贺兰絮心间那一抹像是沉积已久的昏暗也变得清新了起来。
她扣着手指，僵硬回道：“你吸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八壹中文網
“这可不无聊。”沈如珩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贺兰絮脸上久久难以褪去的潮红，玩味道：“朕爱极了你这样。”
贺兰絮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
明明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调戏沈如珩，没想到短短一年，境遇竟然反了过来。
“你若是能一直这样，朕倒是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我的要求？”贺兰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如珩眼角的笑意微收，“让我猜一下，你来这县衙，不会是单纯想我了吧？”
贺兰絮神情一顿，这才想起来她来这里是为了救万俟野。
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贺兰絮陪着笑道：“你放他走，我可以配合你的要求。”
沈如珩转了一下目光，像是对贺兰絮的反应很满意，却也像是更加不爽了。
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半晌才又出声：“你为了这个三皇子，可真是什么都可以牺牲啊。这么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以前可从没有过。”
贺兰絮暗自咬牙，“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演。”
“演？”沈如珩目光顿时冷冽，捏着扳指的关节用力到发白：“你跟我，用演的？”
他抬眼，目光如刃：“是过往的情真意切是演，还是后来的恩断义绝是演？”
贺兰絮被他这样的目光震慑住，好长时间都没能说出一句为自己解释的话。
她要怎么解释，这只是网上的一句段子……
她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看沈如珩这个样子，好像很在意。
贺兰絮动了动唇，嗫喏道：“我没……没有演，我……”
“嗯？”沈如珩眨眼的速度都变慢了，目光像是一把利剑深深插在贺兰絮的身上，他脸色冷峻，像是非要等到贺兰絮一句回应才罢休。
“那你说，你从前对朕的情意，是真是假？”
他右手搭在桌面上，长长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抬起又落下，敲出摄人心魄的响声。
贺兰絮的心跳几乎要和这声音融为一体，她有一种感觉，似乎沈如珩的手，敲出来的，是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