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悠然跟着他进了那栋小洋房。

它的前面居然还有个小喷泉，早就已经没有水了，原本洁白的长着翅膀娃娃雕塑，现在黑渍斑斑。

而小洋楼的两旁现在加盖了很多青色的平房，而凸出来的地方是被人搭着灶台，家家户户门口都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看起来脏乱不堪。

沈悠然跟着老头进去，经过一条黑暗窄小的过道，地上还能看出来原来用大理石材料做的地砖，可是现在除了污渍，大部分都被后面乱盖的平房遮住了。

过道里有很多和外面的差不多一样的平房。

一间间的就这么硬生生的挤在里面和小洋楼融为一体了。每一间房间就是一户人家，好样的，倒是委屈这房子了，沈悠然匆匆看了一眼，一层楼左右加起来，十多间房不止。这就代表了至少住了十多户人家。

而门外都放着铁皮炉子，有热水壶上面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边上能放的东西都放了，只剩下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让人通过。

上了楼梯，楼梯居然也是大理石做的瓷面，看得出来这以前是户多富贵的人家。

但是到了这个年代，富贵反而是种错误，似乎只有邋邋遢遢的样子才适合它。

二楼还好，没像一楼那样，估计是怕危险还是什么的，并没有加盖平房。

但是看的就来被用木头隔开了，有的一间房被隔成了两间。

一路上遇上不少人，看了老头子一眼，纷纷回头啐了一口，嫌弃的转过头。

到了走廊尽头，老头拿出一把钥匙开门。

“就是这间了。”老头走了进去。

“这栋楼以前都是我的，可是现在就剩下这间了。”老头苦笑着说道。

而沈悠然也是被屋顶上彩色的琉璃做的天花板吓到了。

四周是都是欧式软装风格设计，就是所有的值钱东西都被拆了，这之前应该是间大书房，因为墙角那边该留着一面大大的书柜。

紫檀木做的书架。

沈悠然走近一看，突然一只手把书架往边上一推，露出里面的隔间。

虽然此时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

“这里是个小隔间，以前看书累的时候休息用的。”老头走了过去推开窗户。

窗户也是镶嵌着五彩琉璃。

边上还有个门，沈悠然推开门，居然是洗手间。

洗手间用瓷砖贴着，可以看得出来以前有个洗手台，但是整个被拆了，马桶也是，就剩下个水管用木头塞着，连水龙头都被拆走了。

“怎样，还可以吗？”

沈悠然点了点头，没想到出乎意料的好。

虽然没啥东西，但是空间大，还是隔间，又有独立卫生间，说是后世的单身公寓都不为过。

不过这么好的房子，真要卖了？

沈悠然看向这个刚刚差点被她揍的老头。

他在故意冲撞到自己还要肉的时候，沈悠然那时真想好好让他知道什么叫生而为人。

后面被系统拦了，“宿主房子来了。”

她及时收手，并且笑嘻嘻的给了肉。

“这房子真的是您的么？您是？”

“我叫杜云生，这里以前都是杜家的，我可以给你看看房契。”老人家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打开里面露出一张纸。

“你这还能用？”这还不会解放后就被收了，不做数了吧。

“小姑娘，可以用的，这是首长给我的，留了两间房，这间还有另外一间，过来，我带你去看。”老人领着沈悠然开门。

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个子高挑，身段很好，长得风韵犹存，银白头发整齐梳在脑后束了个黑色发箍。

而她身上穿着件斜襟红色棉袄，上面绣着菊花花样，精致的同色小盘扣着，此时坐在摇椅上，双眼闭着。

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怎么没有看见。

“那间房也是我的，不过现在她住着。”老人眼光一直盯着前面，里面写了太多的东西。

很复杂，但是沈悠然看出来了，那里面隐藏着深厚的感情，火烈的爱。

傅云生低下头，转过来和她说:“你买吗？”

沈悠然:“多少钱？”

杜云生摇了摇头，“我不要钱，我要粮食，100斤粮食，不要粗粮，只要面粉和大米。”

沈悠然...还真让她碰上了用粮食换房的。

“就这样？”

“嗯，就这样，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你有好吃的时候，给那个女人一点，这样就够了。”杜云生又缓缓吐出这句话。

“偶尔陪她说说话，就好。”老人清瘦的身子靠在门边，就这样看着那女人。

“杜爷爷，她是您的妻子？”沈悠然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你买吗？”

“我不敢保证能照顾好她。”为了一间房，许个承诺，这笔买卖不划算。

“不用，你不用对她格外照顾，或许她都不一定愿意理你，后面那句话就当我没说，这样你还买吗？”老人神色微妙看向她。

“为什么是我？”沈悠然问道。

这么好的房子，如果他真想卖，应该很多人想买。

“因为只有你出的起一百斤细粮，还有，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老人微微一笑。

“我看人很准的。”

“好人？”沈悠然看向他，冷笑道。

“这种年代，好人可不是什么好词。”她不想当好人，她只想好好活着。

她不想与太多牛鬼蛇神虚与委蛇，她只想任性的活着，凭心而活，自由的活着。

“是啊，这年代好人可不好当。但是，你要买房，我卖房，你买了房子就在你手上，你不吃亏不是吗？”老人又说了一句。

沈悠然思考了几秒。

“粮食我要在哪里给你。”

“刚刚我们遇上的那里，边上有个厕所，厕所边有间小茅屋，我就住在里面，那也是我的，国家分给我的。你拿到那边给我就行，对了给我五十斤，另外五十斤，给她。”老人笑着说道，似乎在说别人事情一样坦然。

“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过户。”老人带着沈悠然走了。

路过那个女人身边的时候，老人脚步微顿，然后加快步伐离开。

沈悠然跟上他的脚步，转身看向那个女人。

女人神色如常，那张白皙带着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