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实话说,一开始老臣口中之言,并非发自真心。”
苏列文露出惭愧神情:“但现在,老臣对陛下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身为君王,却比老臣一个臣子更懂得如何治国理政,惭愧,惭愧呐!”
“诶!”云帆又是笑着摇了摇头:“朕身为君王,就更应懂得如何治国理政,不然,又怎能称得上是明君呢?”
“陛下圣明!”
苏列文感叹,跪伏在地,恭敬行礼。
“哈哈哈……苏老快快请起。”
云帆朗声长笑,上前两步蹲下身亲手将苏列文扶起,这次,苏列文不再不知所措,刚才的对话,便已经拉进了双方的距离。
“陛下,老臣还有一事不明,望陛下能够解惑。”
苏列文语气中无不透露出对师长般的恭敬,云帆笑了笑,道:“自是可以,苏老请讲。”
“陛下既是让老臣管理法家学院,可老臣是儒家学子,又如何才能够建设管理呢?”
“换而言之,陛下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法家学院呢?”
“哦?”云帆嘴角轻轻上扬,反问道:“那苏老以为,朕要的是一个怎样的法家学院?”
“换而言之,朕看中法家的,是哪点思想?”
“这个……”
苏列文面露难色,沉思良久后,试探道:“难不成……是法家富国强兵的理论?”
“不!”云帆摇头:“以当下局势来看,富国强兵的确是重中之重,但如果仅仅为此,那法家还不配让朕扶持。”
苏列文又是皱眉沉思,随后又试探道:“难不成……是因为法家主张君权至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王从来都不能放在国之首位。”云帆摇了摇头:“一味的加强君权,只会走向故步自封的死路。”
“当初,朕为了求得墨家出山,不惜受墨家巨子之侮辱,做出退让,让墨家得以面世。
可若是按照法家理论,仅凭墨家思想中的‘兼爱’,主张人人平等,那朕当初就应直接将墨家从世上铲除!”
“而朕不仅没有,还将之请入了研究院,而现今墨家学士,已然在为我大铭研究第五代神火铳!”
“那……这……”苏列文见自己连猜两次仍是不对,轻叹口气,郑重拱手问道。
“那陛下真正看中法家的,究竟是哪条思想?”
“以法治国!”云帆淡淡开口,苏列文眉头微皱,因为法治与礼治向来对立。
像昼朝便是礼治,并有大昼礼律一说。
各个诸侯国拱卫昼皇,而诸侯国又分公侯伯子男,男之下还有士族阶层,士之下还有民,甚至在有的诸侯国民之下还有奴隶。
在昼朝这种等级森严的制度下,男爵见到子爵便要行礼,民见了士也要行礼,以此类推。
而铭朝,则处于礼治与法治共存的状态。
礼治的本质是维护贵族等级秩序的一整套社会规范和道德规范,包括社会制度、社会、家庭伦理道德规范、仪式等等。
也就是说要求统治阶级和人民都要各安名位,遵守礼制。
这本就是一种很理想的状态,因为世界上总会有恶人,有恶,自然也就需要惩罚。
于是,大铭律法随之诞生,但在儒家盛行的大环境下,大铭律法在各地县令甚至当朝皇帝判案时,都只是起到参考作用。
因此准确来说,大铭也是礼治。
至于苏列文这名老儒为何听到“法治”二字会皱眉……事实也很简单。
在铭、颂二朝之前,不是没有王朝帝国实行过法治。
但届时法治的概念也只是刚刚成型,因此凡是实行法治的王朝,人民皆是苦不堪言,后世更被按上了“严苛暴政”的帽子,并最终二世而亡。
而究其原因,便是实行法治的王朝,对法治的界限极为模糊。
打个比方,某个农民只是偷了一串肉干,便就要杀头,这放谁也不会答应。
再或者,某个人私藏盔甲,但要将整个村连坐处死,这更是极为不合理。
归根到底,还是法治不完善,因此世人,尤其是儒家学士,便一概认为,法治便是暴政。
而再反观礼治,主张以礼治国,以仁治国,形态较为温和,支持的人自然也就更多。
“原来如此!”
苏列文听完云帆对法治、礼治的解答,顿如醍醐灌顶,对云帆的佩服与敬畏,又加重了三分。
苏列文小心猜测:“那……陛下的意思难道是……为了重修法典?”
云帆轻笑点头:“善!”
苏列文面露些许疑惑:“可陛下,微臣以为,若仅仅为了重修法典,冷尚书一人便足以,为此便扶持法家……”
“苏老,你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云帆端起茶杯,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天下人可都并非像苏老你一样知道变通,大多学子,还都只是故步自封。”
“法家如何?一样死认法治,从未想过与儒家的礼治相结合。”
“法家讲的是霸道,儒家讲的是王道,假设按照道家所讲,那便就是一阴一阳。”
“所谓只有阴阳调和,一个人,一个事物乃至一个国家才能够长存。”
“所以说,只有将霸道与王道相结合,才是最适合一个国家的治理方式。”
“而这,也就是朕所一直在主张的外儒内法。”八壹中文網
“外儒内法?”
苏列文第一次听说这个新鲜词汇,在九州,儒法不两立是公认的,还从未有学士能够如此大胆的提出这种思想。
实际上,在九州,不止是儒家和法家,任何一个思想都是在故步自封。
但凡掌握些技术或新的思想,便只会传承给自家子弟,绝不外传。
不然,也就不会有“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说法了。
但这也并无道理,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只不过很多先进技术,因此悄无声息的消逝在了历史长河。
而想要打破这种局面,在云帆看来就只有一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