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复,真想不到,你居然真的能从北昼活着回来。”
满星河边的一件毫不起眼的小酒楼中,被黑袍紧紧裹住的冭,看着面前明显变得沧桑的姬灵复,眼神微动。
“啧。”
姬灵复眼中闪过浓浓不屑,喝了口酒,傲然道:“小爷我好歹也是皇族后裔,怎可能会死的这么草率!”八壹中文網
“北昼算个屁!”
“就是一群伪君子!”
冭微微摇了摇头,喝了口桌上的淡茶,接着问:“凉盟盟主死了么?”
姬灵复神情微变,轻轻放下了茶杯,双目突然变得无神,似在追忆。
“死了……当然死了!”
“只不过……他是战死的。”
“战死的?”
冭的声音显得有些诧异:“我不是让你去刺杀么?”
“……是。”
姬灵复低着头,眼神变得黯淡,却又有些钦佩:“凭我的武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恰好我在武国和凉州都有些人脉,于是就用了。”
“然后你就设计埋伏,杀了他?”
“……对。”
姬灵复深吸了口气,拿起酒壶,猛然往嘴里灌了口酒。
紧接着,他自嘲的笑了笑:“北昼那边的仗,打差不多三年了。”
“而我也在那待了三年。”
姬灵复说着,眼眶微红:“这三年,可真是不好过啊……”
冭听着姬灵复吐口水,没有说话。
“你知道么。”
姬灵复的声音变得很是低沉。
“最后一年,我是在凉州卫国度过的。”
“对,就是凉军盟主的国家。”
“卫武王被我设计埋伏战死后,卫国陷入了大动乱。”
“整个凉州联盟也因此分裂,昔日的盟友变成了敌人。”
“土地肥沃而又群龙无首的卫国,成为了众矢之的。”
“又因为北昼长发三年的战争,卫国涌进了无数灾民。”
“饥横遍野,易子而食。”
“冭,你知道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么?”
姬灵复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
他咬着牙,鼻子暗暗抽涕着。
冭沉默片刻,抬头低声回答:“我……见过你所说的场景。”
“但那是卫国自找的。”
“是他先发起的战争。”
“可那又和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
姬灵复猛然拍桌站起,指着冭的鼻子大声嘶吼着,似是愤怒,又似是悲伤。
“怎么没有关系?”
冭的声音,依旧那么的平静。
平静到甚至令姬灵复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一个拥有同理心的人。
“卫国的繁荣,是基于对他国掠夺的基础上的。”
“你敢说,卫国百姓吃的每一粒米,身上穿的每一匹布,不是卫国军队从他国掠夺的?”
“你要知道,这次的战争席卷了整个北昼。
极国、须国、武国……乃至昼皇室的领地,都遭受了严重损失!”
“哪个百姓不苦?”
姬灵复沉默了,手不自觉的垂了下去。
是啊……
可是……
“这场战争本不应发生的。”
姬灵复深吸了口气,紧紧盯着冭:“你,还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冭的声音出现了丝波动。
“当初招揽你时,我就说过,这场战争本不应发生的。”
“是呼巴赫歼灭了前去谈判的凉军使者。”
“你现在就是把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就来质问我?”
姬灵复冷哼了声,双手撑桌,嗤笑道:“你真以为,这三年我什么都没有调查过么?”
“三年前,经历大败的凉军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而派去的五十三名使者,虽然有小诸侯王,但根本就是弃子。”
“其国土直接被以各种理由瓜分。”
“而昼皇,当时更是第一时间表态,两方甚至都达成了和解。”
“可就在这时,昼皇室的一名供奉,竟将凉州联盟中的吴国国君刺杀了!”
“而这场席卷整个北昼的战争,也是从那时起,才算是真正打响!”
姬灵复说罢,紧紧盯着冭,问:“你,确定还要继续装下去,不解释解释什么?”
“解释?”
冭少有的轻笑了声,举起茶杯,一边把玩,一边用极为不屑的语气,道。
“对,你猜的没错,这场战争就是我们发起的,怎么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骗了我?”
“当然不是。”
冭站起身,走到圆月之前,淡淡开口:“刺杀凉军使者的,的确是呼巴赫那群疯子。”
姬灵复神色微变,这又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你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冭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姬灵复,沉声道:“昼皇的才干与眼界,同样不亚于我们和呼巴赫。”
姬灵复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昼皇,很可能猜出了呼巴赫的意图,才俯下身段,不惜损失威望,向凉军求和。”
姬灵复微怔,他的确是忽略了各个皇帝的势力。
突然,他发现,自从进了冭口中的这个“组织”,他的思维,下意识变得极为……傲慢。
一种以天下为棋盘,以皇帝为棋子的傲慢。
“那你为何还要故意挑起战争?”回过神,姬灵复冷冷质问:“你不是说,你扶持的对象是铭朝么?”
“嗯……当然,但也不尽然。”
“什么意思?”
“我扶持铭朝,为的只是消灭呼巴赫这群疯子,仅此而已……你,明白么?”
冭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厚重而神秘的嗓音缓缓开口:“昼皇是当今九州,唯一一个不受呼巴赫与我们两方扶持的人。”
“也就是说,他是独立的,是不可控的。”
“而凉州,却又是呼巴赫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听到这,姬灵复已经基本明白了。
他眼睛微眯,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或者说你们。”
“怕昼皇与凉州和解,甚至倒向呼巴赫,就挑起了这场席卷了整个北昼的战争,对么?”
“没错。”
冭轻轻点了点头:“况且,一个混乱,一个虚弱的北昼,对铭朝,以及你的灵儿,难道不是很有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