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事，你们都那么努力了，我也不能拖后腿啊。”

白浅笑得灿烂且漂亮，玄娇却在注意到了她蒙着水雾的眸子后微不可见的停顿了一刹那。

她很想说，‘别笑了，笑得难看死了，跟快要哭出来一样。’

可是直到白浅离开，前往洗梧宫，玄娇也没能说出口。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对不起，对不起，到底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我以为得知真相总比蒙在鼓里要好，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清醒地演完一出不能出错的戏，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最可怕的是，那不仅仅是戏，还是白浅的人生。

在明知道自己是木偶后，还要顺着木偶戏努力地演下去，对于一个活人来说，是什么感受呢？

……

伽昀在路上瞧见白浅的身影，心中暗苦，‘司音上仙今日怎么来了，我也太倒霉了吧。’

从太子殿下还在乐胥肚子里的时候，这位司音上仙就多次频繁接触殿下，据说是帝君算出他和太子殿下日后有缘，是极好的挚友关系，所以才特意来见见还未出世的未来挚友。

等太子殿下出生后，独自搬到洗梧宫居住，这位司音上仙来的就更频繁了，隔三差五地就要往洗梧宫跑一次，偏偏上头的几位都挺喜闻乐见。

毕竟这位上仙的来头不小，既是墨渊上神最小的弟子，本身又是狐族，与青丘和十里桃林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更是居住在太晨宫，倚靠这帝君这棵大树，天君他们巴不得太子夜华和司音处好关系，哪里会出手拦阻。

其实，伽昀也不是不喜欢夜华有朋友，只是司音上仙对太子殿下有多好，对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就有多不好。

未出错时便是冷言冷语，极尽嘲讽，一旦出错，那就更不得了。听说前几日有个小宫娥，不过是给司音上仙递的茶水稍微烫了一点，他就当场发作将这小宫娥撵出了洗梧宫，太子殿下纵容地很，一句话都没多问。

被撵出宫的宫娥下场会如何，凄惨结局可想而知。伽昀只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下一个“小宫娥”，洗梧宫的人皆有如此的愿望，为此，但凡手中有点权利的，都会想尽办法跟别人换岗，避开司音来洗梧宫的日子。

原本伽昀计划的挺不错的，两日前司音才来过洗梧宫一趟，按理说，今日怎么都是安全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对方不仅来了，还被他给撞了个正着。

“见过司音上仙。”伽昀唇角轻微向上勾出一点微笑的弧度，目光端正清明，脊背微微弯曲，礼那叫行得一个标准、规范。

不管内心多么泪流满面、不情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而且要做的最好，让对方跳不错的程度。

“呵，虚伪。”

白浅看都没看他一眼，嘲讽了一句就直接朝着洗梧宫的方向扬长而去，留给对方一个无情冷漠的背影。

洗梧宫的人对自己态度如何，白浅最清楚不过，都是她自己一手作出来的，这群人会尊敬她？洗梧宫里的一条狗在他们眼里估计都比自己讨喜。

但她不后悔，更确切地说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隔三差五都要跟夜华上演一出甜甜蜜蜜的戏码，积压的阴暗情绪无处发泄，她不能朝着夜华发，因为那样戏就白演了。据玄娇所说，那位世界意识很喜欢他们开始虐恋之前的甜蜜相处日常。

所以她选择了朝夜华身边的人发泄，她当然知道这样不对，夜华身边的人也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承受她无端的怒火，可是你不能指望一个情绪每天都在面临崩溃还是不崩溃的人考虑这些，她想，如果世界升级了，让天道来审判她吧，她目前没有想改的意思。

夜华身边侍候笔墨的一个小宫娥接收到同伴传来的讯息，背向夜华的时候没忍住苦了脸，但转个身来，还是捡起了自己的职业素养，平静地对夜华禀报道：“殿下，司音上仙来了。”

夜华写字的笔微微一顿，心中情绪十分复杂，有些高兴，也有些害怕。

高兴的是他能见到白浅。

同白浅不同，她最开始接触夜华的时候就清醒地知道这是一场戏，但那时夜华太过年幼，墨渊不想让弟弟过早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因此，夜华曾经单方面地很单纯地和白浅相处过一段时光。

不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白浅魅力太大，少年时期，情窦初开之际，夜华对着与自己频繁接触的‘朋友’起了心思。

他惶恐过，那是个男子，是长他七万岁的“命定挚友”，他为何轻易地越过了界限？他有试图阻止过，可是所有人仿佛都对他们的接触乐见其成，压根没给他逃避的空间。最终，他选择直面内心，对司音诉说了自己的心意。

那双总是会含情脉脉地看向他的狐狸眼为何会凝满了惊愕？他以为他们该是两情相悦的，如若不是，为何总是对他那么亲密，做出那些令人误会的举动？

那次表白仿佛是他的错觉，司音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照旧每隔三天来一次洗梧宫，说着像是调情的话语。可是与往日的羞涩、心动不同，司音嘴里说的越甜蜜，他的心就越疼，仿佛有无边的苦水灌了进来，苦得他整个人都泛着苦味。他是在玩弄我吗？既然没有这个意思，为何还要这么做？

夜华没有回应地看着司音，看着他演自己的独角戏。

后来有一段时间司音没有来洗梧宫，夜华也没有主动去太晨宫找他，双方貌似冷战的那段时间里，上门的第一个客人是墨渊上神。

谁也不知道夜华看见墨渊的第一眼想到了什么，大概最有可能的是替身梗了吧，这个近几万年来在司命的话本子里出现且随后经久不衰的一个桥段。

然而现实比想象更加离奇，没有替身，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出戏，甚至他喜欢的那个人名字、性别全是假的，他不是司音，又或者说他不仅是昆仑虚的司音，她更是青丘白浅，三生世界的女主角。

所以他是男主角吗？夜华听见自己这么问墨渊。回应他的是墨渊的点头和心疼的眼神。

夜华心想，有什么好心疼的呢？男主角啊，饱受世界意识的偏爱，为什么要心疼呢？一个被你亲自送来天族的弟弟，有什么值得心疼的呢？

是因为这样，你才爱我吗？你才表现的爱我吗？夜华有千言万语想找白浅问个清楚，可他在墨渊眼里看到的是自己向后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