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摇了摇头，她怕是等不到明天了，真是可惜，可惜啊。

她这一辈子没什么别的所求，只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吃东西，嘴馋的紧，当年老头子就是用一根糖葫芦把她骗上门了，后来老头子走了，她一个人支撑起整个家里的开销，什么苦没吃过？野菜，树根，野果子，凡是能入口的都被她吃了个遍，后来几个孩子长大了，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些，她又吃上了几年的白米饭，还没过够嘴瘾儿呢，这又出了变故。

她这一辈子啊，就想着哪天能真真正正的吃上一顿好吃的，也不枉她来这儿走上一趟咯！

老妇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笑着对柳氏摇了摇头，遍转身离去了。

柳青青看着奇怪，遍叫住了那老妇人：“奶奶，您别急着走啊，您要是真想吃，我们就做，反正这厨子也还没下班呢！”柳青青出言挽留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老妇人有些奇怪。

听到了柳青青的这番话，老妇人明显的意动了，但她还是忍住了，笑着说道：“就不麻烦了吧，反正也不过就是顿饭嘛，不碍事儿，不碍事儿的。”

柳青青更加疑惑了，这老妇人的虽然是笑着说的话，但是这语气听着怎么就感觉像是今天不吃，以后就吃不着了的感觉？

而且虽然她的脸上擦了粉，还抹了胭脂和口脂，穿着也很干净清爽，看样子应该是个讲究能干的老奶奶才对，但是说话却有些有气无力，尤其是走路时还有些颤颤巍巍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她该有的精神状态。

最另柳青青在意的，还是她的神态，她的表情很轻松，好像对这个是世上什么都不在意一般，情绪也只有在听到了饭菜的时候才会有些波动，这种平静不像是那种岁月沉积下来的处变不惊，而是像……对这个世界毫无牵挂，无畏生死的那种漠不在意。

柳青青对着柳氏使了个眼色，柳氏虽然疑惑，她也很好奇，不就是个打扮的讲究了一点儿的老妇人吗？为什么青青这丫头非要让人家进店来吃饭？

强卖给人家不太好吧？

虽然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她还是照做了，她上前去拉住老妇人的胳膊笑着说道：“婆婆，没关系的，正好我们准备的食材多了，愁着用不完呢，您要是不来吃，留到明天可就不新鲜了，我们也只有扔掉，这多浪费啊！大不了我们收您便宜点儿嘛！”

这老妇人看着倒是个讲究的人，怎么这么瘦？而且穿的这么少？好像只有外面的一层衣服似的。

而且这外面的棉衣虽说是新的很，但是这里面的夹棉也太薄了吧？

柳氏抓着她的胳膊，连着衣服一起都能将她的手腕刚刚好握住。

老妇人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被柳氏这么半拖半拉的，已经走到了店门口，便只好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她手上的这点儿银钱够不够一顿饭钱，这要是不够了，老婆子我也只好厚着脸皮来吃一顿霸王餐了啊！

老头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在底下一定要笑死了。

老咯老咯，越老越没皮咯！

老妇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还有些局促，柳青青笑着说道：“奶奶，您想吃些什么？”

“呃，这个，你们这儿还有些什么？”老妇人有些尴尬的问道。

柳青青正打算回答，突然听到她的肚子里传来“咕咕……”的两声，老妇人立马红了脸。

柳青青愣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我店里的伙计说，你都在外面站了好久了，怕是一直都没吃吧？”

柳青青原本说的是今天，谁知老妇人却是误会了，闻言脸更红了，嗫嚅道：“是啊，你们前天就看到我了？老婆子我还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呢，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柳氏惊讶的捂住嘴：“什么？这么说你从前天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

柳青青也惊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老妇人许是饿的太久了，说话有些条理不清：“啊？是吧？我好像是好久没吃饭了，不过昨个晚上吃了些没化掉的雪，你们可别担心老婆子我没钱付饭钱，这饭钱我可是一直都留着呢！”

柳青青和柳氏对看了一眼，由于太过震惊没说话，小香儿原本坐在一边摸索着刺绣，听到老妇人的话，以为是个和她之前一样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流浪日子的乞婆子，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摸索着倒了杯热水来到老妇人面前，笑着说道：“奶奶，您别担心，等冬天熬过去了，这日子会好起来的，先喝点热茶暖和暖和身子吧。”

“哎，好，这姑娘长得真好看。”老妇人看着小香儿慈爱的说道。

长得好看，心肠又好，这要是她早点遇到了，绝对要把她拐过来给自家的臭小子当媳妇儿的！

唉，罢了，还是不要祸害了人家好姑娘了，那短命鬼没这个好福气。

老妇人情绪又低落了下去，捧着茶碗慢慢的喝着热茶，突然就忍不住落了泪，怕被人察觉到，又立马擦了去，佯装成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柳青青则是去了后厨，洗了些羊肉，原本是打算拿些卤味出来的，但是眼下这个情况怕她的肠胃受不了，原本老人的肠胃就比较较弱，再加上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吃饭了，前些天还吃了些冰的东西，这要是油腻的东西一刺激，怕是得出问题。

想来想去，还是煮粥吧。

于是她先将羊肉洗干净了，切成小块，放上生姜片，小葱打成结，放在一边的砂锅上开始炖羊肉，掏了把米，等羊肉炖得差不多了，把里面的羊肉，葱姜等都用漏勺捞出来，添点水，把米放进去开始煮粥。

锅里烧开了之后，再把羊肉切得小一点儿，倒进砂锅里和大米一起慢慢的煨着，一碗养胃暖身子的羊肉粥就做好了。

这羊肉还是柳青青买来打算留着过年用的，黄石镇算不上什么大镇子，虽说县老爷的府邸就落在这儿，但也只是比周围的几个镇子稍微繁华了那么一点点儿罢了，因此吃羊肉的人家很少，但是柳青青有了辣椒，就想做一道羊肉火锅出来，便想着法子托人买了一只羊回来。

柳青青在厨房里熬着粥，那边小香儿和柳氏则是在和老妇人闲聊。

许是饿的糊涂了，又许是觉得自己没几天活头了，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老妇人遍将自己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我年轻那会儿啊，也算是村里的一枝花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小伙子就喜欢在我下河洗衣服的时候偷瞄我呢，也就住在村尾的那个憨子，别人都拿朵花啊，有条件的就拿个小簪子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送给我，只有他，第一次见面给了我一笼子猪草，说是明天可以少割一点儿猪草回来，能让我多歇一歇，结果被我娘打跑了。”老妇人说着，脸上泛着幸福的笑意，仿佛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一般。

柳氏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真是实在人，比那些油腔滑调的好多了！”

“可不是嘛，结果第二次见面，就给了我两根竹笋，让我带回家烧着吃，结果被人发现了，人家竹林主人撵了我们跑遍了整个村子，全村的人都在笑话我们哩。”老妇人喝了口热茶，一边说着，一边笑的合不拢嘴。

越是到这个时候啊，就越是对以前的记忆更加清楚，多少次她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就把这些甜蜜的记忆翻出来，在心里细细的回味一番，就好像那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直陪在她身边一般。

小香儿年纪小，本是不懂这些的，但是她虽然眼盲，但心思聪慧，比一般的孩子早熟不止一点儿，因此听着老妇人谈论着她年轻的时候的事情，一边有些害羞，一边又很好奇，低着头摸着手里的针线细细的笑着听两人说话。

“然后呢？”柳氏有些兴奋的问道。约莫只要是女性，就没有人会对这种老一辈的爱情故事不感冒的吧？

老妇人想了想，又说道：“第三次总算是学乖了，没有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是专门上山去砍柴，卖了钱在镇上给我买了两根糖葫芦，那糖葫芦可真是好吃啊，怕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老妇人咂咂嘴，有些馋嘴的说道。

柳氏见她舔舌头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说道：“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以后都没吃过糖葫芦了不成？”

老妇人微微一笑：“自然是吃过的，只是都没那么好吃罢了。”

柳氏笑着问道：“您不会就是被这两根糖葫芦拐走了吧？”

“那是啊，当初我那胆子可真大，家里人不同意我嫁给这么个父母双亡的穷鬼，我就收拾收拾东西，自己一个人跑了，直接住他家里了，把我娘气的差点提着刀去砍人了！哈哈！”老妇人有些得意的笑着说道。

柳氏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和蔼的老婆婆年轻的时候竟然还有这么生猛的一面，有又是惊奇，又是觉得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