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人沉吟了一会儿，柳青青说的这件事说是不可行，但是又似乎有着一丝的可行性，若是真的成了，不管是于眼前的情况，还是对那些乞丐而言，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只不过……

这件事注定是劳心劳力，不像施粥一事，拨了钱下去就可以了的，这件事麻烦的很，他明年秋季就要调任了，实在是没必要如此的劳心劳力，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呵呵，小东家说的的确很好，只不过具体的实施下去困难还是很多，不如你先回去，我把这事儿跟上面反应一下，到时候在通知你结果如何？”马大人扶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

真是个胆小鬼。

柳青青自然是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的，眼下只不过的推诿之言罢了，到时候，到哪个时候？官员们大抵都是如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旦是有了什么麻烦事，第一个踢皮球。

“既然如此，那民女就先行告退了，若是大人想好了，可让朱捕头来找我。百味居一定鼎力协助大人。”柳青青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退出去了。

柳青青出去之后，朱雪然又返了回来，他不像是马大人，他是生在镇上，长在镇上的，作为镇上的捕头，他自然是想着能多为镇上的人做出些好事的，柳青青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似乎都浮现出了大家忙着盖房子，开垦土地时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激动的很，恨不得立马就将这件事落成，他朱雪然绝对是带头第一个捐赠物资的人！

虽然他家里穷得很，也没什么能捐赠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马大人睁开闭着的眼睛，问道。

“大人，此事可行啊！”朱雪然激动的看着马大人说道。

马大人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朱雪然对小镇怀满了感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件事若真的是成了，那么对那些乞丐们好，乞丐们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说不得以后还会有了自己的土地，再也不需要出去乞讨了；对那些富户们也好，他们能获得个好名声，说不定借着这个势头，以后家族的生意还会越来越好；对镇子也好，镇上没有乞丐了，怎么不好呢？

但是对他不好啊！

他劳心劳力的折腾，结果刚折腾好了就要调走了，有什么用？费力不讨好，那些钱是给那些乞丐们的，又不是给他的！

马大人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还是微微笑着说道：“朱捕头啊，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镇子好，但是我是县老爷，只不过府邸在这黄石镇上而已，若是这事儿真的成了，那么其他的镇子又该如何呢？这偌大的黄水县可不是只有黄石镇一个镇啊！”

“我明年就要调任了，这要是做了一半，接下来的县令来了又如何接手呢？不若等到明年新的县令上任了，让他来做这个事情，快的话说不定能赶在明年冬天下雪之前就能把事情做好。”马大人拂着胡须说道。

朱雪然被马大人的话一说，瞬间脑子清醒了不少，这才仔细的看了看马大人的神色，瞬间心里一凉。

“马大人，此言差矣。”朱雪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哦？那你说说，如何差矣了？”马大人也不在意，反正他是不乐意去做这件事，姑且就听听这朱雪然到底想说些什么吧。

就像是有些时候并不想买东西，但遇上了推销员还是会闲得无聊跟他闲扯几句，听听他如何推销一样。

“大人，你可知知府大人那儿新来了贵客？”朱雪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知府府邸做事的兄弟们传来的话，问道。

“知府大人那儿来了贵客？什么贵客？”马大人疑惑的问道。

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莫不是这朱雪然诓骗我的？不对，朱雪然虽然从来不惧怕自己，但是为人最是诚恳，既然说出口的话了，就一定不是假话，他信得过他的品行。

只是他在知府大人那边也有些人脉，但对于这件事情却是一无所知，只怕这来的贵客身份不低啊！

“我有个好友在知府大人身边跑腿，他告诉我的，京城里派了人下来了。”朱雪然四下里看了看，见周围没什么人，小声的说道。

“什么？京……上面来人了？我们这儿穷乡僻壤的，来人做什么？”马大人也吓了一跳，问道。

黄水县位于中部偏南，不管是经商贸易还是兵家所说的地势，都不是顶好的，这里虽算不上苦穷，但也并不富庶，在弘毅这么多的地方里只能算得上一般，就像是一个班里成绩总是在中等的孩子一样，没有什么惹人注意的地方，如今竟然派了人下来？

这也太奇怪了吧？

难道是哪里挖出了什么矿脉不成？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是来考察地形的人文的？只不过咱们这儿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之地，民风淳朴，怎的还有巡抚大人特意前来考察这些的？”朱雪然对这件事也是摸不着头脑，他想的更多，他们这里自古便是中庸之地，不管是物资也好，景观也罢，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就是每年的科举也通过人数也恰好卡在全国平均水平上，怎的会来考察这民风民俗？还专门派来了一品的巡抚大人？

听说这位巡抚大人家世可不简单，出生于京城里的大氏族，一举一动之间派头十足，到连吃饭用的碗筷勺子都是特意分开的，甚至是连吃饭嚼了多少下都是有讲究的。

上面如此注重这件事，难不成明年这里有什么大动作不成？不，不应该，或者是……难道接下来有什么更大的人物要来这儿？

朱雪然将自己的分析对马大人一一说明了，马大人也惊出了一身的汗，这要是真的有个什么大人物要来，万一经过了他们镇子外面，见到了那些乞丐，可就不得了了，万一是个脾气不好的，他可不就要倒了大霉了吗？

当然，这只是万一，首先，明年会不会有大人物来还不好说，就是真的有人来了，会不会经过黄水县的黄石镇城外的城隍庙，也说不准，但是若是有了个万一呢？

他只是个小小的县令，还是快要调任了的那种，他赌不起啊！

老天爷啊，为什么不能在他最后当值的日子里安安稳稳的混日子啊？他真的没什么远大的抱负啊！

朱雪然看着马大人不断变化的神色，心里明白他这是有了几分动摇，继续说道：“远的先不说，只说这近的，城外那边现在已经是乱成一团了，哪怕是有着几个衙役们守在那儿，也抑制不住那些浑水摸鱼的，那些真正的饿了好几天的乞丐们不但分不到食物，连住处都被糟蹋了。”

“现在银子用的差不多了，若是断了，怕是得引起民愤，到时候若是被那位巡抚大人知道了，可就……”

朱雪然继续说道：“还有第二点，现在镇上的人都传老爷您一心为民，联合百味居一起去施粥，行的是大善之事，镇上的富人们可眼红的很，正想着怎么来分一杯羹，老爷您要是不干了，他们恐怕是不依的，我们今年的年货还是那些富户们资助的呢。”

马大人又是一愣，紧接着更是扶额长叹。

“唉，别说了别说了，我心里有数了，想做什么你去做吧，这件事全权交给你负责，别再来烦你老爷我了！”马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朱雪然闻言大喜，连忙对着县令大人拜了拜，便转身出去了。

马大人见朱雪然如此客套，本也想客套两句的，正打算开口，朱雪然便起身撩起帘子出去了，连个背影都没有了，马大人举起来的手一顿，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罢了罢了，这朱捕头怕是急坏了。

说来朱雪然在衙门里的威望比马大人这个县令还要高，但马大人非但不忌惮他，反倒是诸多事都给予他便利，甚至可以说是纵容朱雪然的壮大，这也算是朱雪然运气好，遇上的县令是个不爱管事儿的，又不求上进，里里外外的有了朱雪然帮衬着，他也乐得清闲，自然是极为乐意的。

而且马大人看的很开，他来这里任满三年就要调走了，那么拼命干嘛？还不如喝喝小酒，吃吃茶把日子混过去，只要没发生什么大事，就什么都不用管。

也是他运气好，来着黄水县的两年多时间内，只遇上过一次大事，那就是黄磊第一次巡街的时候抓住的那个杀人犯，最后也是被朱雪然抓到的，他连审都不用审，直接看了证据定罪便可了。

甚至有时候马大人实在是闲着无事躺在家里的竹椅上喝茶的时候还会感慨几句：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那边朱雪然风风火火才出了门，便往百味居的方向赶过去，马大人放话了，那就是放权让他来折腾，这件事无论如何一定要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