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男孩有点胖,褐金色的头蓬松杂乱,但长得还不赖。n∈八n∈一n∈中n∈文,
“丹尼尔·桑德勒”
男孩嘴巴张合,略微有些生涩地念出这个名字,音调却是熟稔而标准的布鲁克林英语。
是的,这里是纽约。
废矿山压下的那片阴影,山西高旷的天空,摇晃的镜头,贾樟柯的惊呼,在丹尼尔记忆的横冲直撞下变得遥远零碎。
……
“感谢朱利安尼,我又平安归来了。”戴维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进来,“胡莱家的面包都被那群该死的懒鬼买光了,丹尼尔,你的头还在**么?”
“是的,还有一点点余韵。”丹尼尔接过袋子,“但我想明天应该可以去工作了,但愿我一脸春色不会吓到克莱尔。”
戴维是他的室友,黑人,热狗店的外卖工。
丹尼尔几日前被装满了女模特的货车,当然,是塑料的,亲密接触了一下,这让他**至今,全靠戴维的照顾,但两人可怜的存款和低微的收入显然不允许他继续休养。
“真希望能在新千年到来之前成为百万富翁。”戴维递了个面包圈过来,丹尼尔皱了皱眉,浓郁的玉米糖浆的甜味刺激着他的嗅觉,这让他下口之前略有迟疑。
“这可是一个大挑战。∮八∮一∮中∮文,”
现在是1998年12月,离新的世纪只有短短一年了。
“哦,太甜了。”
戴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胡莱家的面包可比这个甜。”
“你就当我得了甜味不耐受吧,拜托下次买无味的,那些种玉米的可真是高产。”丹尼尔放下面包圈,“热狗店今天生了什么事么,你回来的比往常早不少。”
“哦,克莱尔今天兴奋的跟磕了药似的,明天《纽约街头美食》要造访他的热狗店,哦是的,他还说,如果你脑袋还在,对他的工作又还恋恋不舍,明天就必须上班了。要知道,你是他的热狗店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比他的热狗更受**女人们的欢迎。”
戴维在“他的热狗”上使用了重音,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即便丹尼尔有些胖,但三国混血还是给了他让人垂涎的俊颜,十九岁的男孩青春洋溢,克莱尔的热狗店成为东弗莱巴许的主妇们最喜欢的热狗店,
不仅仅是因为他祖传的辣肉酱秘方。
值得一提的是,丹尼尔的外祖母是一个中国人,在战争年代来到美国,和一个美国葡萄牙混血的银行职员共度一生,堪称典范夫妇,但是很可惜,他们唯一的女儿成为未婚妈妈,并且深爱着**和**,在丹尼尔念中学时就一命呜呼了。
这样的身世在纽约算不上惨淡,至少丹尼尔从他妈妈嘴里还能知道自己有三国混血,比那些连生日都不清楚的可怜虫们要幸运的多。¢£八¢£一¢£中¢£文,
纽约的早上晴空万里,丹尼尔和戴维开着戴维的母亲留给他的一辆快散架的福特到十五分钟外的克莱尔热狗店上班。
“嘿,丹尼尔,懒惰可是万恶之源,你早就应该来上班了。”克莱尔是个谢顶的老头儿,经营着这家有三十多年历史的热狗店,这让他在犹太人住的高级地方有一套自己的公寓。
丹尼尔带上自己愚蠢的厨师帽,“货车才是万恶之源,如果他不撞我,我压根就不用请假。”
“我想戴维已经告诉你了,《纽约街头美食》今天要来采访我们,全纽约州的人都会知道克莱尔热狗店,我们的辣肉酱小红肠马上就要名扬纽约了。嘿,兴奋点伙计。”
“如果我的日薪能增加十美元,我一定会很兴奋的,克莱尔。”
“呃,哦,我们还是来说说《纽约街头美食》吧。”
丹尼尔翻了个白眼。
热狗店的工作如此枯燥,丹尼尔还必须跟作出惊讶姿态的主妇们虚与委蛇。
“哦是的,皮特太太,我的头已经不疼了。”
“哦,太感激您的关心了,道森太太”
诸如此类。
下午两点十分,《纽约街头美食》的主持人和摄像师才姗姗来迟,丹尼尔在克莱尔“热情似火”的眼神下,不得不配合肥胖过度的主持人的荤笑话。
“克莱尔热狗店的辣肉酱小红肠果然美味无比,尤其是这位小帅哥的小红肠哦。”
丹尼尔的脸红了一下,于是,大家都笑了。
节目将在明晚十点播出,克莱尔要求所有员工都必须收看。
丹尼尔结束一天的工作,坐在戴维的副驾驶上看着弗莱巴许大道两旁的路灯,略微失神。尽管一切正常,但从一个不受当局欢迎的独立电影演员到纽约的热狗店师傅,从一个祖宗十八代开始的纯正中国人到只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看上去跟中国毫无关系的美国人,一切都还需要时间来抹平。
“至少还在地球上。”
“你在嘀咕什么?”戴维是一个热情洋溢的黑人小伙儿,哪怕福特车哐当作响,也阻挡不了他找妹子的勇气。
“戴维,我想去加州,呃,我的意思是……好莱坞。”
尖锐的刹车声音吓了丹尼尔一大跳。
“哦,丹尼,你终于开窍了。”戴维看上去比他本人还要兴奋,“你知道么,杰森他女朋友的姐姐的同学,一个营养不良的丫头,据说只是好莱坞的一个小角色,但每年能赚几十万美金,你看看你,长了一副天生的明星脸,却在热狗店蹉跎岁月,简直太浪费了。”
杰森,是戴维小学同学的哥哥的朋友。
“天哪,难道我马上就要是一个大明星的朋友了么?”
丹尼尔上一世在中国独立电影届名声不弱,甚至也拿过几个国际影帝头衔,但整日厮混在地下电影里的人离大明星还差的很远。
来到美国,唯一值得慰藉的事情,大概就是在电影事业上无与伦比的自由了。因此,丹尼尔几乎不需要多想,就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好莱坞!
但戴维的态度让他身心愉悦,上一世,当他从中央美院美术绘画艺术系毕业后,决心出演一部讲述同性之爱的独立电影时,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试图成为他的阻力。
这就是不同,一些人在攀枝错节的关系网里游刃有余,另一些人则渴望自由和肆意,生活没有那么郑重其事,没有必要把每一次选择都当成世界末日。
戴维的兴奋感一直持续到两人在仅有的房间里躺下。
“丹尼,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加州?”
“圣诞节以后吧,从克莱尔那里赚点路费,在洛杉矶找到新的热狗店工作之前,我总不能饿死。”
“是的,丹尼。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妈妈曾经也是一个小演员,当然,没什么名气。”
“没有,我没有听过。”
“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