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还剩下的几个没有问完的下人,也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走了。
只是,其中有一个穿着非常不显眼,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边被旁边的人推着走,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向秦峰所在的方向。
这个小姑娘的眼底,有一抹明显的犹豫,但她跟在几个彩月楼的打手身后,没有办法停下脚步,只能往前走。
现在都已经是后半夜了,秦峰自打从皇宫里出来之后,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彩月楼里的人都走光了,他继续待在这空空荡荡的大厅里也没什么意义。
因为担心叶言秋,他还在彩月楼里转了转,想要找什么蛛丝马迹,可是,毕竟都这么久了,哪里还有什么线索能被他给找到。
只是当秦峰走到彩月楼后院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的时候,“哒哒哒”几声轻响,几块小石子不知从何处被人丢到了秦峰的脚下。
“秦大人……秦大人……”
秦峰四下一看,在一堆杂物后面,就看到了刚刚在大厅里不停回头的小姑娘。
“你……”
“秦大人,请你帮我姐姐伸冤啊!”
秦峰还没来得及问她,小姑娘自己就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或许是怕引起旁人的注意,小姑娘便是哭诉着,也极力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小姑娘叫云燕,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秦峰:“我姐姐是彩月楼里的姑娘,大约两个多月前,她忽然间不见了,我觉得她肯定是出事了!秦大人!求求你,帮我找到我姐姐可好!”
秦峰立马就问:“那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云燕:“我姐姐是凝烟。”
“凝烟?”秦峰闻言眉头立刻一蹙,“凝烟刚刚不是在大厅中么?我还问了她问题啊!”
这小丫头拿他寻开心呢?
云燕拼命摇头,“不!她不是我姐姐!”
秦峰觉得奇怪,明明刚刚那人就是凝烟,彩月楼的其他姑娘们也都是“凝烟”、“凝烟”地叫她,怎么就不是了呢?
云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装着桂花的香囊。
“两个月前,又一次,我偶然碰到了姐姐,她待我很陌生就让我觉得很奇怪。”云燕认真地说。
其实,云燕和凝烟并非亲姐妹。
一次凝烟偶然过敏,是云燕及时瞧见了并为她叫来的大夫,才救下了凝烟的一条性命。
从那以后,凝烟待云燕便特别好,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
云燕也因此知道了许多凝烟的小习惯,比如,凝烟从小便对桂花过敏。
而这些,都是彩月楼里的姑娘们并不知道的。
那次相遇,凝烟不仅待云燕特别的冷淡,而且,凝烟身上还带了一个装了桂花的香囊。
云燕立马就意识到,这个人肯定不是真正的“凝烟”!
可是,她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秦大人,我还发现了一处奇怪的事情!”
云燕小心地四处瞧了瞧,确定没有人偷听,才继续说:“不仅仅是凝烟姐姐,我这几日发现杨妈妈也变得很奇怪!”
杨妈妈?
云燕点点头:“对!杨妈妈最近又变得不一样了!”
杨妈妈性子本事极其泼辣的,可最近差不多十来天吧,他们但凡遇到什么事情去找杨妈妈,杨妈妈都是温吞吞的。
便是方才秦峰找上门来,若是放在以前,杨妈妈早就和秦峰直接杠上了,哪里还会这样好言相劝呢!
楼里的姑娘都忙着应付自己的恩客,想法设法让自己变得更美更撩人,才忽略了这一点。
而云燕因为凝烟的事情,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想要为自己的姐姐找到什么线索,才发现了杨妈妈的不同。
“秦大人,不仅仅是最近十来天,从我姐姐变了之后,我发现杨妈妈隔三差五就会变得有些不一样。我想可能和我姐姐有关,才偷偷跑来和大人说的。”
秦峰听到这里,心里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时间对的上,地点也对的上。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
凝烟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能惹到什么样的仇家,会用那样残忍到极致的手法将她给杀害,而后,又“另外”找了一个人,来这彩月楼里装成她的模样?
杨妈妈又是为了什么时不时有所改变呢?
秦峰双手死死地攥紧,望着天边漆黑一片的天际。
秋妹,你到底在哪里啊?
……
数百里之外。
一条乡间羊肠小道上,两辆马车,不快不慢地朝着西南方向而行。
这两辆马车一点都不显眼,破破旧旧的木板,还有些发黄发旧的车帘,叫路旁的人连看一眼的欲望也没有。
可他们却不知道,就这么不起眼的马车里,可是极尽奢华与奢靡!
暖玉制成的案桌,龙骨木制成的椅子,还有凤凰金羽制成的软垫,便是车内点着的熏香,也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价值连城!
“主子,一路颠簸,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蓝凤凰今日带了一块黑纱遮面,刚好挡住了她脸颊上骇人的疤痕,只露出一双灵动闪耀的眼睛,颇有几分味道。
楼爷倚靠在鲛绡红缎之上,身上拢着玄色轻纱,慵懒至极地用手托着头闭目养神。
楼爷眼皮也不抬一下,只轻轻摇了摇头,艳绝得像是画中的妖魅!
若是被他瞧上一眼,他那深邃得像是能吸纳天地万物的眼瞳,便会在瞬间,夺走所有人的理智与魂魄!
“到凉山了。”
楼爷淡淡开口,不紧不慢地吐出四个字,莫名就让蓝凤凰心里微微一颤。
“是啊,主子。还有七天,我们就能回到南疆了。”
一路上,楼爷一直都闭目养神,连马车上的车帘都不曾掀开过一次。
谁能想到,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楼爷依旧能够精准无误地说出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
这样一个知晓天下的人,真真是叫人觉得,在他面前什么都是藏无可藏!
“咔哒!”
车轮碾过地上的一块石子,整个马车腾的一下,往空中一跳,又是“砰”的一下,重重地砸回了地面。
蓝凤凰眉头一蹙,感觉就对外面的车夫道:“小心点!”
若是惹到主子不高兴了,那他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
蓝凤凰飞快地瞥了一眼楼爷,他依旧是神色淡淡,面容清俊极了,并没有丝毫的不悦。
蓝凤凰这才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是!
“秦峰……秦峰……”
马车里,一直静静躺着的女子,却忽然间开口呢喃起来。
“秦峰……秦峰……”
蓝凤凰顺着声音一看,本在昏睡着的叶言秋,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死死地蹙紧,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嘴唇也有些发白,看着样子像是很痛苦,又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一般。
“主子!”
蓝凤凰有些紧张地看向楼爷。
楼爷这才不慌不忙地张开那双诡秘妖艳的双眼。
泛着幽光的瞳仁,渺渺地落在了叶言秋的身上。
楼爷好看的嘴唇微微张开,充满了引诱的声音就从他的喉咙深处飘了出来:“月华,你叫谁?”
叶言秋还是闭着双眼,没有清醒过来。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听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她听到一阵好听到极致的声音。
他一张口,她的内心就像是无法反抗一般,想要顺从他的所有指令。
可是,他刚刚叫她月华。
“月华……我是月华?不对……我不是月华……我是叶言秋……”
叶言秋迷迷糊糊,说出的话,虽有几分不确定,但依旧是反驳了楼爷的话。
“主子!”
蓝凤凰眼睛里满是惊异的神色。
叶言秋被他们下了蛊,早在京城的时候,她就被楼爷控制住了精神,她早就不再是过去的叶言秋了!
楼爷倒是面色冷静得叫人害怕。
他冰冷森然的目光落在叶言秋身上,再一次用任何人都不能抗拒的声音继续蛊惑她的心神。
“叶言秋?不对,你不是叶言秋。你是月华,对么?月华?”
月华……
月华……
楼爷的声音在叶言秋的脑子里不断回响,他的声音不大,却将她整个脑子全部都占据着!
叫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
她心底里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不断地叫嚣着,让她要顺从,要听话,要乖乖地按照楼爷说的话,承认自己这一个全新的身份。
可是!
“秋妹……秋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叶言秋总觉得,在无边的杂乱之中,有那么一个人的细小声音,叫她不得不注意。
那声音只响起过几次。
却让她从心底里觉得暖暖的。
不得不听从楼爷指令的压迫感也不知不觉间变得微弱了起来。
蓝凤凰目光死死地盯着叶言秋,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将嘴唇都咬破了,流出些许腥红的血来,但她还是在抵抗着。
“主人怎么会这样?!”
他们一路从京城回南疆,这么长的时间里,叶言秋都很好地接受了自己这个新的身份,没有一刻回想起自己过去的事情。
这也是南疆秘术中,最霸道最诡异最骇人听闻的一种古老秘术!
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凡是中了这种蛊的人,除非是死,不然是绝不会想起过往的!
可是现在!
叶言秋明显就是在和她体内的蛊虫相抗衡!
这种情况,根本是不会出现的!
“我不是……月华……叶言秋……月华……”
叶言秋还在不住地呢喃。
楼爷森然的目光,此刻愈发变得森冷起来。
他唇角一勾,意味深长地看了蓝凤凰一眼,说:“呵,看来你的炼蛊之术,还有些欠佳啊。”
“主子!”
楼爷一句话轻飘飘的,可听在蓝凤凰的耳朵里,却比什么都要可怕!
蓝凤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根本不敢说话!
她是按照主子给她的古籍记载的步骤炼制的蛊虫,这种霸道的蛊虫本来就很难练成。
其中需要七七四十九种毒虫,再加上九九八十一味毒药,放进一个南疆皇室特有的三足金鼎之中,再以南疆圣女之血作为制蛊之引!
对了!
圣女之血!
“主子,南疆圣女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不见了,你之前给凤凰用作蛊引的圣女之血是不是时间太久而失去了效力,才会……”
“你怕了?”
楼爷轻笑一声,并没有说蓝凤凰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
“主子,我……”
蓝凤凰低着头,她怎么能不怕。
楼爷眼睛眨了眨,眼底泛起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目光,然后他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叶言秋的身边。
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就拂过了叶言秋的脸颊。
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太冷,冷得叫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然后!
“啊!”
楼爷有力的大手,死死地就掐住了叶言秋的脖子,只是一下,就掐得叶言秋整张脸在瞬间涨得通红起来!
“你不是月华?呵!当真是有趣的试炼品呢!”楼爷笑得诡秘,手上的力气越渐渐加深,仿佛他只要再一用力,叶言秋的脖子便会像枯树枝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给折断!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你说你是谁?嗯?”
楼爷将脸凑近到叶言秋的脸上。
手上再猛地一掐,昏睡中的叶言秋赫然睁开了双眼。
引入眼帘的,便是楼爷诡秘笑着,却带着一身煞气的双眸!
就在这个瞬间!
“秋妹!秋妹!”
叶言秋的脑子里,又冒出了那道声音,大声叫着,像是要提醒她一般!
可是!
“滋啦……”
楼爷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匕首,丝毫不怜惜地,就在叶言秋的手腕上,拉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蓝凤凰,蛊。”
楼爷一声令下。
蓝凤凰根本不敢迟疑一下,立刻就从怀中的一个小金盒里拿出了一只通体透亮的蛊虫。
“你们要做什么!”叶言秋不知怎么的,便清醒了过来。
但楼爷见状,又是冷冷一笑:“当真有趣啊!我南疆秘术,竟然有人能抵抗,可你又能抵抗得了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