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点小小的风波之后，何宛如乖乖地坐在了自己的马上，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在路上又看见了许多贫苦百姓，莫云离都依次分给了他们一些粮食，后来粮食不够分了，又派人从军粮中取出了一些来。

军队的士兵们大都是穷人家出来靠军饷维持生计的，所以看见路边的苦命人也都能理解，看见莫云离主动施舍一些粮食，对莫云离倒也改观了些。

一时间，军中众人都对莫云离夸赞不断，又因军纪中写不能随意议论上级，所以大家又都是偷偷地谈论。

可难免有一些风声传出来，传到何宛如耳朵里，传到莫云离耳朵里。

何宛如听见别人对莫云离的好评，心中更加难为情，莫云离则是一边因为自己在军队里有了初步的威信而开心，一边又想着何宛如为什么最近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冷淡。

这天，莫云离照旧拿来了干粮，打开了水壶放在何宛如身边。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因为那些穷人才不理我的。”莫云离这几天终于想出了门道，他发现何宛如看路边人的眼神很善意，看自己的眼神则有一丝纠结与……嫌弃？

何宛如拿去水壶喝了口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莫云离爽朗大笑，“果然是这样。”

何宛如见莫云离又把众将士的目光引来了这边，心中有些恼火，捶了莫云离一拳。

“你干嘛啊？”莫云离用自己的手包住了何宛如的小手。

何宛如想挣脱却无奈自己力气太小了。

昨天刚刚立夏，虽然此时已经是黄昏了，气温有些微热，贴近地面看，地上还会冒出徐徐的热气。太阳从西边慢慢落下，将天边镀上了一层紫金色，天空中不时有几只鸟飞过，但是在他们身边叽叽喳喳的还是蹦跳着的麻雀。

富人与穷人共处一地，共同坐在黄土地上，在黄昏日光的渲染下，画面有种异样的和谐，莫云离跟何宛如说了他以后美好的愿景。

“咱们现在的粮食只能给路边的流民分分，可是城里那么多的穷人，凭我们二人之力，总顾不过来的。”

何宛如听到这里，依旧在拨弄着脚边的草叶儿。

“我只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贵族与平民之分，不要再有那么大的贫富差异，不要连年征战，庄稼应该有好的收成，每个人都应该有好的归宿，老弱病残都应该有人照顾整个国家都国泰民安。”

莫云离看着身边的贫苦百姓神情淡然地讲完后面这些话。

何宛如听完心里一惊，这些像极了“天下大同”的想法。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在所养。……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何宛如在心中默念着当初自己学习的《礼记》中关于大同的描述，回味着其中的滋味。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古代的哲人为什么会有关于这种理想社会的设想，在经历过面对过许多苦难之后，一些仁士心中自然会有一种拯救贫苦百姓的理想。她是如此，莫云离亦是如此。

尽管莫云离提出的想法只是一个美好的理想，可是何宛如还是从这种理想中找寻到了两个人的共同之处。她的心中有一种满足的快乐。

她终于说服了自己完全克服了自身与莫家家族之间阶级上分明的差异，不同于之前局限于感情上的融洽，她现在觉得莫云离的精神与灵魂和自己是相像的，她也更加坚定了自己一生陪伴莫云离的想法，而这一刻，她就释然了。

而在一旁静静看着何宛如的莫云离可没有想到就这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何宛如心里就想了那么多。

何宛如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友善了起来，他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见何宛如恢复了常态，也就不再追问那么多了。

这天晚上，莫云离跟何宛如嬉戏打闹的时候，看见在树后面躲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自以为在黑夜中躲得很好，可是月光正好打到她身上。

她的脸上灰扑扑的蒙着一层土，身上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衣服，上面打着五六个颜色不一的补丁，还有的地方已经破了可是并没有被缝补起来。

听见何宛如叫她，迟疑了一会儿，走到了何宛如身前。

何宛如看见这孩子这么乖，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被掳走的妹妹何玲珑，“你这么乖啊，不怕我是坏人？”

小女孩站在原地没有动，眨了眨眼睛，“哥哥姐姐不是坏人，我今天看见你给他们发粮食了。”

小姑娘眼睛很大，和周围那些混沌的目光比起来，显得更加有灵气了。何宛如看着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石榴。姐姐，能不能给我一个饼子，我弟弟饿了。”小姑娘怯怯地说。

莫云离微笑着递给她一个饼子，“你父母呢？”

“爹爹出去当兵了，我好久都没有见他了，娘亲死了，前几天饿死的。”

一个小姑娘能把死说的这么淡然，何宛如一点都不相信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说出来的话。

石榴接着说，“娘是饿死的，她为了给我们留吃的把自己饿昏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娘之前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她醒不过来了，就说明她已经先一步去北方了，希望我和弟弟快点去找她。我和弟弟走过来，就是为了找娘亲。”

何宛如一愣，不忍伤害孩子的真心，她摸着孩子的头发，“我就是从北方来的，碰见过一个特别好看的夫人，她就说她在等石榴来。”

石榴拿着手里的饼子说了句“谢谢”后就飞快的跑了，许是担心弟弟饿肚子，何宛如也并没有太在意。

只是这个小姑娘又让她想起了她的妹妹，何宛如看着天上的月亮，越来越觉得那轮月亮像何玲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