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画展,终是以汪仝身败名裂反成全蔺父最后的画作了结尾。
正如施然所言,前面他各种蹦跶引发的热度和流量最后就是为蔺澜萻做嫁衣。
蔺善文这幅《情在不能醒》的价值更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飙升。连自诩见多识广、不是没有眼界的江羽,在看到那高达8位数且还没止住的估值时也难免露出异色。
“难怪这么多人利用艺术品‘洗’钱……成本没多少,却能炒出高价,再一拍卖一转手……”呃!
在某人淡淡瞥过来的眼神中,江特助及时收住一不小心乱飞的思路:“当然,蔺大师和您太太的画绝对有这份艺术价值!”
是的。经此一役,蔺澜萻的《归途》同样进入了大众视野。
然后大家就发觉,除了那个手机尾号的v博账号,他们竟没有其他联系到她的途径?!
为此,宋数华,甚至施然和季珩的v博底下都挤满了求画的人,那“饥渴”“狂热”的言辞与姿态,直把混惯娱乐圈的粉丝们都震住了,纷纷反省起自身的态度来。
其实,是「颜色不腐」的概念太吸引人,仿佛绘画所传递的情感也能永远存留。而永恒,又是一个过于美好的词,从不过时,备受追捧。
因此,虽然国际油画大赏的比赛结果还没出,《归途》就已然备受瞩目。
更有许多富豪、收藏家直言,如果《情在不能醒》和《归途》一起放到拍卖市场,将以过亿的价位成交。两幅画都是墨脱雪景,若成系列,绝对比单两幅相加更有价值。
所以江羽不得不感慨啊!
就这吸金速度和效益,哪天就算二少失业,夫人随便卖幅画也养他……咳,也能一辈子不用愁了吧。
咳咳!
当然,二少失业……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江羽赶紧闭脑,然后看向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半天没动的男人,忍不住问:“季总,这文件您签完了?”
季晏瞥一眼待审阅的文件,又漠漠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个合格的特助,就应该洞察老板的心情,于是江羽关切:“您在想宋老担心的事儿?”
主要是宋老爷子这几天挺愁的。
画火了是好事,可他担忧才二十的小徒弟被突如其来的追捧迷了眼。
当初他的一对老友,一个擅长水墨,一个是国际知名油画家,两人的孩子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10岁就展露了惊人的绘画天赋。
伤仲永的例子从古就有,不成想那孩子也未曾幸免。由于过早取得了成就,周围围绕的追捧者和吹嘘的声音渐渐叫他失去了平常心和进取的动力。
绘画是需要打磨的,常年不握笔,不但技艺会消退,灵感也会慢慢枯竭。到最后,竟是站到画板前也再画不出哪怕一条线。
经历过那样的案例,江羽十分能理解宋老的警戒。所以季总这是也担忧自家小孩了?
季晏面无表情。
他们还是不了解某人,她要是会上头倒好了。但就是冷静得过份,依旧是该干嘛干嘛。不过……
他又忍不住微微牵唇。
一直是这样,不论外界经历什么变化,她的内心始终安定明晰。
好像聿希祈说过的,有些人是蚌包裹着珍珠。
外表坚硬,内里柔软,核心珍珠般明亮。
他从来不怀疑萻萻这一点。
“没想。”季晏继续签字,随口说,“萻萻跟她老师出门了。”
“……”
江羽懂了,完全懂了!
这都是独守空床的‘起床气’吧。
于是他友情建议:“您也可以一起去啊。”
男人眼也不抬:“为什么要去?”
江羽:“?”
“他们要去岛上找一种有色矿石做颜料。你懂这个?”
“……不懂。”石头也能画画?
但话又说回来,不懂就不能去吗???
江大特助腹诽。
季晏合上文件,递给他,江羽忙去接,他却没松手,江羽又默默地看向他,季晏淡道:“最近公司……”
“最近公司没事!”贴心的江哥抢答。
“……看来你很闲。”男人起身,拿起西装穿上,看了眼窗外,云层压得很低,“最近天气怎么样?”
江羽立即查了下手机:“还行。可能有小雨。”
话音刚落,窗外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
蔺澜萻站在一颗大树下,抬头看天。
浓云挤压天空,连一丝微光都透不出来,本就阴沉的天际越发黯淡。
“要下雨了。”她蹙了下眉。
一名师姐刚好出来,闻言笑道:“放心,来之前咨询过气象局,这两天应该还下不下来,最多也就小雨吧。”
毕竟是还未开发的岛屿,不是什么适合生活或者旅游的地方,只偶有探险者踏足,所以他们来之前做过准备。
再加上宋老爷子七十几了,此行除了他们几个学生,还有两三个专业人员随行。
大概是难得见沉稳的小师妹面露疑虑,这位李师姐忍不住拍拍她肩膀宽慰:“是不是想家里人了?安啦,咱明天就回了。”
他们现在在一片较大的空地上,大概是那些探险者建起来的临时营地,他们也在此搭了几个帐篷和窝棚。
这座小型海岛,实在没什么人烟,也没什么建筑。可这里出产一种矿石,研磨后能制作颜料,且制出的颜料色值干净鲜艳,可保持上百年不褪。
宋数华这回带他几个学生前来,目的就在于此。
远离人群,亲自摸石,也算一项磨炼。
他们已经在岛上待了近两天,带来的食物消耗得差不多了,石头也挖着了,便打算明日返程。
“师哥已经联系了直升机,明天就过来……”
话没说完,一滴水落在她脸上。
李师姐默默咽下了最后那个“接”字。
…
下雨了。
且越下越大。
一点不像之前气象局说的:近期大概率不会下雨,下也顶多小雨,很快能停。
雨势还在不断加剧,视野都看不清楚了,云层里闪过几道闪电,而后雷声也轰隆隆响起。
“怎么办,这雨太大了!”李师姐伸手抹掉脸上的水,“不如让直升机提前来接吧?!”
这岛上没有交通,只能自己联系船只或者直升机接送。
周身席卷的风势很猛,雨声哗啦啦地发出巨响,她只能朝旁边师哥很大声地讲话。
蔺澜萻抬头看着天空不断闪现的雷电,眼底沉了沉。
这么大的降雨,原本就会让能见度变低,再遇上雷电,飞行会很危险,直升机恐怕也过不来。
果然,同样出来查看情况的石师哥面上也露出了为难。
“可能有些麻烦。不一定有机长能起飞,这种天气飞行很不安全。我再联系船只看看。”
虽然他这么说了,李师姐也没有很乐观:“这大风大雨的,船只也不一定能出航吧……”
天空危险,海面难道就不危险了吗?
果不其然,随行的人员很快来通知了他们:“那头说风浪太大,只能等雨小些再过来,让我们再等等。”
李师姐一脸生无可恋。
下着雨,地面也变得又湿又泥泞,窝棚都是简易搭建的,挡不住这么大的风雨,有几个顶部已经在漏水,压根也没法住人了。这要是再等一夜可咋整?
再者说,万一明天雨还是没小呢?他们就只能继续等?
可食物、睡觉、保暖,等等,这些都是问题!就算他们年轻人能熬,宋老师怎么办?
冰凉的雨水顺着上方繁茂枝叶的间隙,淅淅沥沥地落到人身上,打湿了半边。
蔺澜萻顺手从头顶摘了好几片大的阔形叶,手指灵巧穿梭,三两下就编出了一个挡雨的帽子。捏了捏,还挺厚实。
她给师姐带上,又抬手在树上薅了几片,刚卷起来,忽觉有几道炙热的目光。
一顿,蔺澜萻略略偏头。
石师哥几人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蔺澜萻:“……”
好吧。
一人编了一个。
李师姐顶着绿色的帽子美滋滋:“澜萻你手也太厉害了,这都会啊!”
一行人正往回走,蔺澜萻笑了笑:“趁现在还能通讯,直接联系救援队吧?不确定这天什么时候好转,拖太久不利。”
刚踏进宋老的棚子,恰撞上另一随行的人跑出来,脸色焦急:“不好,宋老师怕是烧起来了。”
众人一惊。
“医药箱呢?”
“淋湿了!”
“那怎么办?!联系救援了吗?”
“手机通讯也不好了!没法打电话!”
一时间闹哄哄的。
蔺澜萻走进去,摸出背包里的手机。
——信号0格。
她敛下眸,慢慢捏紧了手机壳。
说好了2、3天就回的……
他该担心了。
…
而此时。
距小岛一百海里外的岸上也乱作一团。
宋数华是国宝级的大家,不止在书法绘画上颇有建树,对考古领域也极有贡献。虽然没有联系救援,可那头音讯一丢失,书画协会和科研院就双双发了求援。
离海岛最近的地方救援队伍很快出动,却被绊在岸边一筹莫展。
“队长,我们是不怕,但现在情况是,咱过不去啊!”
7、8人正围着桌上的地图紧急讨论。
海上救援的任务他们也执行过不少,往日里下海底、入火海什么的,他们都不畏艰难。可现在问题是,压根穿越不了风浪到达那地点啊!
他们刚才也尝试飞行,可这样恶劣的天气,直升机到了离gps定位点还有十公里的距离就再也无法前行。
他们当中恐怕都没有人能操控船只或者直升机穿越雷电到达那处。
被唤作队长的中年男人拧眉看着航道图和气压图,半晌,看向队伍里唯一的机长,下定决心般开口:“你再……”
这时,门忽然大开。
狂风夹杂着雨水席卷得人睁不开眼。
然而风雨中,那人的身形高挑笔直,声音清晰传来。
“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