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一亮,沈芊芊就出现在了祈梦楼的门口,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小院里走过来,看着这大院子里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宋祈然这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坏,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洗刷自己家的冤屈,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已经走到了现在,抛弃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原来的脸,甚至是原来的自己。
如今又要顶着另一张脸去出卖自己的灵魂,而最终还会走到出卖身体的这一步。
她其实很想问他,真的值得吗?
人活一世短短几十年,怎么活不是活?
但不是她问不出口,也许这就是他的信仰,没了信仰怕是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开门的是宋祈然本人,他身上虽然穿着松松垮垮的亵衣,可脸上的面具却早已戴好,可真是够严谨的。
“这么早啊,沈娘子。”宋祈然打了个哈欠,一脸的懒散。
沈芊芊望着他,轻叹一口气问道:“昨晚忘了问,你这边同郡主是怎么说的?”
“什么?”
“你身边平白无故的少了两个人,难道颜竹郡主不会怀疑吗?”
面对沈芊芊的疑问,宋祈然露出一副极其感动的表情,“呜呜呜呜,沈娘子可真是妙人儿,这种时候都还能想着人家。”
“什么叫这种时候?”
“奔前程的时候。”
沈芊芊:“……”
她内心狂翻白眼,“行,那我先走了,得抓紧时间奔前程了。”
看她真的要走,宋祈然才收起那副调调,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放心吧,郡主是不会来问我的,她同我道歉还来不及呢。”
“嗯?”
宋祈然冲她招了招手,沈芊芊没辙,只能又走了回去,虽然她脸上有些不耐烦,但是宋祈然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手指突然伸到她面前,“沈家娘子,你可得好好伪装,要是被那群女子发现你欺骗她们,你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哼,是啊!这还不是因为你宋公子,不然我哪儿需要这么麻烦。”沈芊芊实在是不想琢磨他的心思,一开始把他弄进郡主府,为了让郡主不起疑心,让她女扮男装,她能理解,可他目的是让自己去军营,为何当初不直接让自己在府外主动去投军不就行了。
“这其中的玄妙之处啊,还得沈娘子自己去发现才行。”宋祈然凑到她耳边,“我主动说出来,多没意思,你说是不是?嗯?”
沈芊芊推了推他的肩膀,让他跟自己保持一手臂的距离,她可没心思跟他在这里阴阳怪气,爱说不说罢了。
如今这身份也挺好的,至少她跟曾经不同了,当年她从过军,虽说不是在西蜀,可难免怕有人口口相传。
“行了,瞧你这还没入军营就变得同那些拿枪耍剑的武人一般无趣。”宋祈然又给凑了回来,只不过神色端正了些,沈芊芊也没有再躲开了,“你这次入营是西蜀王钦点,更是她让李成思亲自找郡主要的人,所以郡主这边你就放心吧,只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李成思可是个武痴,且不喜男人,加上又衷心于西蜀王,而你又被西蜀王如此赏识,想来今日你一进去就会被她针对。”
“沈娘子可得做好准备咯!”宋祈然又恢复了轻佻的神色。
沈芊芊点了点头,双手一拱冲他致谢,“多谢宋公子提醒,我会小心着的。”
说完她便转身快步离去,而和秋正在院子口等着她,而接她们的马车就在郡主府的后门等着。
“小没良心的,一丝留恋都没有啊?”宋祈然看她离开的架势,一路都没有回过一次头,心口处居然有点疼,便忍不住嘟嚷了一句。
裕丰目送沈芊芊他们二人离开后,便回到了祈梦楼,见宋祈然站在门口发呆,身上还穿着亵衣,“公子,初春还些凉。”
“走了?”
“是。”
“军营里的人都打点好了?”宋祈然回身往屋子里走去。
裕丰也立刻跟上,“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至少要让沈千金立功之后,再让他们相见。”宋祈然叮嘱着。
裕丰又是一个拱手,“是!那……”
“有话直说。”
“公子,和秋没有扮成女装。”
宋祈然嘴角一勾,“定然是沈千金的安排,随她吧,想来她是觉得自己有本事能护住那小子。”八壹中文網
“是!”
……
沈千金一路上都闭着眼睛,和秋却紧张地不停搓手,他总是想要开口跟沈芊芊搭话,却又不忍心打扰她休息,便一直欲言又止,憋得难受极了。
可沈芊芊根本没有睡着,她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宋祈然说的有道理,李成思上次看她的眼神就不太友善,定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整治她的机会。
但是她必须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她要给和秋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马车在营地跟前停下,沈芊芊这才睁开眼,冲和秋点了点头,“别怕,跟紧我。”
和秋双手拽住自己的包袱,重重地点点头,咬着牙跟着她下了马车。
这一下来,看见军营的大门,和秋就彻底傻了,沈芊芊也感觉有些震撼,这西蜀王的兵不亏是天下第一,偌大的城楼比有五个三佰镇的城楼那么宽,这营地门都还没进,就给人一种山河气势。
“念云哥,这围墙到底有多高啊?”和秋努力的扬起自己的小脑袋,感觉围墙跟天一样高。
沈芊芊望着眼前的百米高墙,“大概有三十丈吧。”
耳边是和秋到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她努力的定住心神,拿出那张荐书带着和秋入了营地。
她们二人一路跟着守卫走,和秋有些害怕,双手紧紧地握住沈芊芊的胳膊,面对来来往往的士兵,她们二人显得实在是娇小瘦弱,所以一路上也吸引了不少士兵的目光。
西蜀营的规模太大,像极了一座城,而城门之后便是一大片空地,守卫介绍道,“这里是校场也是点将台,足够容纳十万将士。”
沈芊芊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个校场她们就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而校场上不同的区域,还有着不同训练的场所,东侧是火铳训练场,西侧是刀枪盾,南边还有火炮营,而北边就是骑兵营。
在骑兵营地后面就是士兵营,一座座青砖白瓦的屋子,密密麻麻,上面还挂着天地玄黄的分区牌子,和秋的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念云哥,这么多屋子,咱们会不会走错啊?”
沈芊芊安慰他,“没事,咱们多走几次就记住了。”
在士兵营边上设立有演武场,用于擂台和切磋,越过此处便是伙房和就餐区的了,这里也是大得离谱,一座座长廊般的亭子下面,满满都是桌椅板凳。
守卫把他们带到这里边转头了,没有继续让她们过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再过去就是将军住宿的地方,还有议事厅,还有研武司,那些地方你们这种小兵一辈子也去不了。”
和秋见她满脸的不屑,当时有些恼怒,沈芊芊却急忙按住他的手,微微摇头示意他莫要冲动。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马厩马场看完,别耽误老娘执勤。”守卫冲着另一头走去,马场后头就是粮仓。
西蜀营大概的布局,沈芊芊已经了然,只是这里头确实大,若是有一匹马的话倒是不错,只不过她这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守卫给打断了,“怎么?瞅你们这眼神是想要马啊?”
和秋老实,点了点头,“营地实在是太大了,要是有马儿就不用走这么久了。”
“哈哈哈哈哈。”
那守卫发出无情的嘲笑,伸手在和秋脑袋上比划了两下,“就你这种矮子,怕是连马镫都踩不到吧!哈哈哈哈哈哈!”
和秋满脸通红,羞愤不已。
沈芊芊把他护在身后,仔细的打量着她,浓眉细眼,蒜头鼻,列巴大嘴,麻子脸,她记住了,为了加强记忆,她开口问道,“今日辛苦大姐了,不知你叫何名?”
“哼!怎么?这就迫不及待的看上老娘了?”守卫用力的挺了挺胸脯,有鼓起手臂上的肌肉,“你们这群小郎君,来了这营地就是按不住下贱的本性,个个都是想来找我们这种女子的!就是为了爽是吧!”
沈芊芊已经能感受到和秋整个人在颤抖了,她心中也满是怒火,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发的时候。
“哟呵,小郎君还倔,不过你也不用倔,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嗷嗷叫唤,指不定有多舒服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诶,记住老娘的名字,杨能干!以后要找我啊!一定弄得你们舒舒服服的!哈哈哈哈哈。”
那守卫笑得放肆至极,沈芊芊也绷不住了,走到她身边微微一笑,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哟,还真的大胆,不过老娘就喜欢你这种主动……”
只不过她话音还未落,沈芊芊便直接一咬牙,用力的把她甩起来,顿时这守卫就像是一杆被抡起来的枪,在空中足足转悠了十几圈,然后被猛然的丢向了马厩。
砰!
马厩的棚顶被砸出一个大洞,而杨能干整个人一头扎进了堆得像山一样的马粪之中。
和秋惊讶的看向沈芊芊,满脸就写着迷弟两个大字,眼神中充斥着崇拜。
倒是沈芊芊淡定的一声,“走。”这才拉回了他的神志。
“念云哥,你也太厉害了!”和秋一边走一边学着她刚刚的模样,差点没把自己给转绊倒了,稳住身子面对马厩的地方还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我呸!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念云哥!找死是不是!”
和秋一边骂着一边倒退着走路,直到撞上了沈芊芊的后背,这才停下来。
“嗯?念云哥,怎么不走了?”和秋刚说完,便好奇的看向沈芊芊,又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不远处正站在一个英姿飒爽的将军。
他揉了揉眼睛,差点吓得腿软,急忙躲在沈芊芊的身后,结结巴巴的开口,“那个是……是……李大人。”
“嗯!”沈芊芊回道。
没错!
李成思!
她刚刚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
沈芊芊立刻学着军营里将士的动作,单膝下跪,低着头冲李成思行礼,“新兵沈念云见过将军。”
李成思走到她跟前,浑身的铠甲互相撞击发出震慑人心的声响。
和秋也鼓起勇气喊道:“新兵沈和秋见过将军。”
在这里和秋是沈芊芊的胞弟,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护着他。
“刚刚用了几分力?”李成思开口道。
和秋下意识的抬头,一脸疑惑道:“啊?”
沈芊芊倒是淡定,动作丝毫未变,沉着冷静道:“不到三分。”
和秋听言赶紧低下头,深深懊悔着自己刚刚鲁莽,心中也在警告自己,日后就连下意识的反应也得要稳重。
“不到三分?!哼!跟我来。”李成思说完,转身往演武场走去。
沈芊芊立刻应道:“是!”
她拉着和秋,跟在李成思的身后,本来冲她们挑衅的那些士兵,见到李成思倒是全都收敛了起来,沈芊芊也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的爽感。
演武场上本就有不少的将士在比武,见到李成思的那一刻,锣声一响,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李成思走到演武场正中间,环顾四周后,中气十足道:“各位将士,这二位是咱们的新兵,乃是大王亲自挑中的人!”
沈芊芊听言,顿时眉头一蹙,果不其然在场所有的将士都开始叫嚣着不服气。
“就这种男子也能被大王挑中?”
“定然是使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没错!这种狐媚子来咱们营地干什么?”
“哼!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将军,这种男子不能留!”
“狐媚子滚出军营!”
“狐媚子滚出军营!”
“狐媚子滚出军营!”
顿时群情激奋,震耳欲聋的呼喊,让和秋不由得心生怯意,他缩在沈芊芊的身后发抖,而沈芊芊却直勾勾的盯着李成思,她嘴角一勾,果然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