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君,姝翁主没了!”
这一天,董偃正在屋子里面饮酒,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这一句话,一下子手里的酒樽就摔落在了地上。
他不由得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只觉得是天空中的太阳晃得,让人有点头晕。
“你胡说什么?翁主好好的,怎么会没有了?你还不快下去,要让人听到了,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正跪在门外的仆从,却并没有被这些话给吓住,依旧匍匐在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语气却依然坚定。
“董君,姝翁主没了!大长公主一听这个消息就晕了过去,长史让我来通知董君!”
董偃一下子怔住了,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就砸了下来,他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董君…………?”
仆从带着疑惑的话,让董偃回过了神来。
“翁主在哪儿?你还不快带我过去?”
仆从的态度依旧恭敬,却并没有回答董偃的话。
“董君,姝翁主的事情,长史会处理好,长史是想让董君去陪在大长公主身边。
董君一向得大长公主的欢心,有董君的劝慰,也免得大长公主过于伤心,伤了身体!”
董偃呆住了,他没有料到仆从来找他,只是为了让他去劝慰馆陶大长公主。
似乎并没有人考虑过,舞阳翁主没了这事,他会不会同样伤心难过!
不过也是啊!在这些仆从眼中,舞阳翁主没有了,他一个男宠有什么资格伤心难过?
而且就算有人知道他会伤心难过,那些人又为什么要替他一个男宠考虑?
他是一个什么身份?他的身份看起来高,可是仔细算起来和府中这些仆从也差不多。
甚至还比不上长史,长史好歹还是朝廷命官,其他人凭什么要考虑他的心情?
他的身份,不会因为其他人看在馆陶大长公主的面子上,叫两句董君就发生变化。
董偃明白,他在馆陶大长公主府立足的根本,是馆陶大长公主对他的态度!
一旦馆陶大长公主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也将不会再存在。
原来董偃其实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哪怕馆陶大长公主又有新宠了,也没有关系!
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有舞阳翁主存在,他在馆陶大长公主府里面,始终会有一席之地!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舞阳翁主没了,他立于不败之地的优势也就没有了!
想明白这一切的董偃,突然觉得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突然变成了一只凶兽,正在逐渐的吞噬着他的生命。
似乎周围所有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都露出了自己的獠牙,等着将他分食干净。
董偃被他这个想法吓到了,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却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过了好一会儿,董偃的呼吸声才逐渐平稳了下来,彻底摆脱了噩梦的影响。
只是摆脱了噩梦的影响以后,董偃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他董偃,究竟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是他一开始的选择就错了?不应该做男宠?董偃知道不是的!
他知道他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其实都是因为舞阳翁主没了!
要是舞阳翁主还在,靠着这个孩子,他绝对落不到今天这一步田地!
所以他连做噩梦的时候,都会以舞阳翁主死的那一天,作为噩梦的开头。
所以舞阳翁主没了以后,他连伤心都顾不上,就要开始考虑起日后应该怎么办?
想起舞阳翁主,这个应该是他女儿,却从来没叫过他父亲的孩子,董偃的心情很复杂。
对于舞阳翁主,无论这孩子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他都不能纯粹的以一个父亲的心态,去看待这个孩子!
哪怕是现在想起这个孩子,董偃心中依旧也是爱有恨,有怀念也有怨气。
谁让这个孩子的存在,本来就是因为他的算计得来的,两人的父女缘分,从一开始就带上了算计。
这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就不是单纯的父亲对孩子的疼爱!
董偃的出身并不好,只是一个小商贩家的孩子,在士农工商中处于最底层。
士农工商这个地位排列,对于那些大商人来说,可能感受并没有那么强烈。
可是对于他们这些走家串巷的小商贩来说,却能深刻的体会到商人地位之低,那是谁都能踩两脚的存在!
那个时候的董偃,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现在这些瞧不起他的人,跪在他脚下。
只是阶层的跨越,是一件何其困难的事情,董偃虽然一直有这个心,却一直没有碰到机会!
直到在他十三岁那一年,才碰到了这样一个,可以改变自身阶层的机会。
那一年,他随母亲去馆陶长公主府卖东西,这事倒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这一次,却和前几次不一样,并不是像以前那样,只和府中的管事交易。
他意外得到了馆陶长公主府的召见,并且见过他以后,馆陶长公主还开口留下了他。
他其实明白馆陶长公主的意思,很多贵族之家的男子会不断的为自己寻找年轻的妾室,女子也有自己的情人。
馆陶长公主府并不缺仆从,可以称得上是仆从如云,却依然开口留下了他,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董偃相信自己母亲也是明白馆陶长公主意思的,可是无论如何留在馆陶长公主府,也比做小商贩更有前途。
对于他们这样出身的人来说,要想走正经路子爬上去,只有去从军才有可能混上一官半职。
这还只是可能而不是一定,每年从军的人有那么多,真正出头的有多少人,死在了战场上的又有多少?
比起从军的危险,比起做小贩时受过的欺辱,只是做馆陶长公主的男宠,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对于馆陶长公主的这个提议,他和母亲都十分愿意,于是他就留在了馆陶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