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开宝九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一向身体很好的官家,在召晋王入宫饮酒,并且让晋王留宿宫中以后,次日凌晨忽然驾崩。
因为当时官家身边只有皇弟晋王在,皇弟晋王便直接略过官家的两位皇子,以兄终弟及的名义继承了帝位。
新帝登基,登上帝位的原因又不同于以往的父死子继,同时先帝膝下还有成年皇子存在。
为了能够坐稳帝位,新帝自然会有一番安抚人心的措施,先帝的旧部几乎所有人都得以加官进爵。
在这种情况下,同为先帝旧部,却被新帝晾在了一边的宋家,就显得有几分尴尬了。
何况这宋家还不是普通的先帝旧部,在身份上还颇有几分特殊之处,乃是先帝正宫皇后宋氏的母族。
新帝施恩当然是选与先帝关系越亲密之人效果越好,宋家有着先帝皇后母族这个身份,按理不应该会被新帝忽略。
要说新帝是忌讳宋家先帝皇后母族的身份,其实也不至于。
要知道先帝留下的诸位皇子皇女,新帝都没有为难,已经全部给了进封,跟亲生儿女一样看待。
而且宋皇后虽然为先帝正宫皇后,但是宋皇后膝下却并无所出,新帝并没有忌讳宋皇后、宋家的必要。
现在新帝施恩时,却单把宋家撇在一边,同时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来看,宋皇后处境也不妙。
作为先帝皇后,新帝登基以后,却一直没有得到加封,那只能说明宋家上下都不得新帝的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在的时候,宋家是倍得官家看重的国丈府,众人自然对宋家是捧着的。
现在坐居帝位的官家不待见宋家,下面的人自然也会跟着官家的脸色行事。
于是宋家处境也就日渐艰难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的景象,变得门可罗雀起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寒冬时节,这个时节的汴京城,气温十分的低,一夜过去屋檐上挂着的冰凌都能有几尺长。
虽然天气这么冷,不过宋府各个院落的灯光,却还是准时在丑时的时候就亮了起来。
各个院落的主子在贴身侍女的服侍下开始洗漱,粗使下人也在打扫着道路上结下的暗冰,都在为一会儿府里主子的请安做着准备。
府里面除了正院以外,最好的一处院子住着宋家长子夫妇,院落里面现在也是灯火通明。
宋家长媳朱氏看着正在替她梳头的丫鬟春桃问道:“昨天大郎君是在哪里歇着的?”
春桃闻言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说,本来是不该隐瞒主子的,可是说了的话又怕朱氏会生气。
朱氏一看春桃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果然动怒看了,“大郎君又是去了王氏房里?”
看到朱氏动气了,春桃忙劝道:“大娘子,你何必跟王氏这么一个买来的通房丫环计较。
王氏现在连个小娘称呼都还没有挣上,虽然大家看在大郎君的面子上,称一声姑娘,其实不就是一个奴婢吗?
大郎君又是个没长性的,等大郎君不喜欢王氏了,以后要打要杀还是配人、发卖了,还不都由大娘子做主。”
理论上,通房丫环还真没有比普通的丫环要高贵,多做了一份工也没有多领一份钱,身份上还是奴婢,不像小娘也算半个主子。
通房丫环正得宠的时候还好,在规矩之外,自然有人上赶着巴结,过得不比那些有正式身份的小娘差。
不得宠了,又没有爬上小娘的位置,还不是和府里的丫鬟一样处置,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该配人的时候就配人。
朱氏一想倒也是,她何必跟这么一个买来的玩意计较,现在这王氏嚣张又怎么样?
等大郎君的新鲜劲过去了,能不能还继续留在府里面,还得看她的心情,便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三娘、七娘醒了没有,回头别误了请安的时辰,最近老夫人心情不好,要是去晚了,又是一场是非。”
“左右两个跨院都已经有动静了,想来两位小娘子已经起来了。”
右跨院里面,丫环春梅领着几个小丫环,带着洗漱用的东西,推开了房门。
几人进屋以后,春梅示意这几个小丫环留在外间,自己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屋,来到了帐子外面。
“七娘,该起来了,要不然请安就要晚了!”
帐子里面,静姝听到春梅叫她起床的声音,心中不由得哀嚎一声。
怎么又到请安的时间了,这家里面请安的规矩,也太不近人情了。
尽管从她还不会走路开始,就已经每天都去请安了,静姝对于每天请安的事情还是不习惯,主要是家里面请安的时辰实在是太早了!
要知道在家里面,这一家子除了有差事的男丁,其他人每天丑时就要起床,去给老夫人请安,连还不会走路的孩子都不能例外!
虽然晨昏定省的规矩自古有之,在《礼记.曲礼上》就记载了,“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醒。”
按照规矩确实每天早上丑时的时候,就要起床做好问安的准备,晚上亥时还要服侍长辈就寝。
不过一般人家心疼孩子,尽管早上请安的事情没有取消,时辰却往后面推迟了,倒也不至于真要全家丑时就起床请安。
宋家之所以严格按照规矩来,府里连小孩子都不例外,丑时都得起床请安,主要是宋家现在的当家夫人乃是继室。
是继室,就更加的需要用这些规矩、孝道来维护自己的地位了,再加上家里面的这些人,又没有老夫人的嫡亲血脉,老夫人也不需要心疼。
毕竟宋家的三子二女,五个孩子中,只有最小的女儿,才是府里面的老夫人所出,当初又送进了宫。
府里的三个郎君,大郎君也就是自己爹,是原配所出,二郎君和三郎君也都是庶出,并没有谁跟老夫人有血缘关系。
“七娘,时辰不早了,该起来了,不能再耽搁了!”
听到帐子外面,再次传来春梅的声音,想到要是起来晚了,老夫人那难看脸色,说不定还得罚抄《孝经》。
静姝无奈的在床上滚了一下,还是坐了起来,撩开帐子,在春梅的服侍下起床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