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觉得世界很大,裴茵茵徒步走了三条街,仔仔细细搜寻了一路,都没有看见郑路篱的身影。但有时候觉得世界又很小,在第三条街的街尾,裴茵茵刚准备失落落地离开,她的余光就瞥见了趴在桌子上,已经烂醉如泥的郑路篱。
身体是疲惫的,脚底甚至有点点的抽筋的感觉。但裴茵茵已顾不了那么多了,一看见他,觉得整个人又充满了电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小饭馆里面。
看到郑路篱的第一眼,裴茵茵就傻眼了。
那躺在桌上的邋遢男人,还是自己爱慕的那个人吗?
此刻,郑路篱的右半边脸完完全全地浸在倒翻的白酒中,头发湿漉漉的,整个右脸也湿漉漉的。
他的脸上脏兮兮的,仿佛哭了,脸上还残留着风干了的泪痕。
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但整个脸又皱成了一团,右手仍然紧紧地抓着白酒瓶,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又听不清楚具体内容。
裴茵茵轻轻地坐在了他的对面,生怕吵醒了他。伸手想要把酒瓶从他的手里取出来,却不想,这家伙醉成了一滩烂泥,竟还有力气,牢牢地抓着酒瓶不撒手。
还真是个酒鬼啊!
裴茵茵心疼地望着他,拿起纸巾将倒翻的白酒全部擦干,又帮郑路篱擦了擦脸。去柜台结了账,忍不住就责备了店长几句。
“你们做生意的,也太没仁义道德了吧!看他的脑袋都浸在白酒中了,竟然也不帮忙擦个桌子!还要继续敞开大门做生意吗?”
裴茵茵一边念叨着,一边生气地把钱丢到了柜台上。
店长听了这些话,心里也不舒服了,忍不住就反驳起来:“小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位先生进来的时候,点了10瓶二锅头,我当时就阻止他了。后来他把白酒打翻,我安排服务员去收拾,却被他吐了一身。我是想开门做生意,可你看看你朋友那样子,影响了我生意不说,还影响我们店的声誉啊!小姐你就算给我个面子,快把你朋友带走吧!看他那么伤心,不是失业,就是失恋了吧!”
“好啦好啦,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裴茵茵又重新回到了郑路篱的桌子前面。
望着他陷入昏睡的样子,虽然不忍心,还是拍了拍他的脸,生硬地将白酒从他的手里抽离了。
郑路篱猛地惊醒过来,昂着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裴茵茵一眼。
只是他的眼睛还是失焦的,他努力地凝视着裴茵茵,过了四五秒之后,伸开双手牢牢地抱住了她。
他的头靠在裴茵茵的肚子上,他的双手抱着她的腰,喃喃地说着:“小芹,不要走,我错了。小芹……小芹……我错了……”
喃喃的声音,到最后,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声。
郑路篱像个小孩一样,在裴茵茵的怀里寻找着温暖。湿漉漉的脸庞,濡湿了裴茵茵的纱裙。
她温柔地摸了摸路篱的脑袋,强忍着内心泛起的酸苦滋味,安慰着:“我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放心吧!”
即使,心爱的男人的嘴里,念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裴茵茵觉得,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居然为了她哭了。
裴茵茵明白,眼泪对一个男人的意义。女人的眼泪,大多数时候只是一种生理反映,是她们委屈的时候,撒娇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惯用的宣泄手段。
但对男人来说,哭,是最无助的时候,最绝望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那眼泪,源头在左心房,曲折迂回在全身,等它终于从眼眶里滑落的时候,早已承载了太多的情绪,带走了太多的希望与温暖。
在店长的帮助下,裴茵茵架着郑路篱,上了出租车。
司机看到郑路篱的第一眼,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事的人呢!愣是不肯开门。裴茵茵好说歹说才让他相信,郑路篱只是失恋了,太伤心了才会喝成这副德性的。
最后,是裴茵茵答应给双倍的车费,司机才勉为其难的。一路上,他不断地从后视镜里张望着,满脸的不放心。
裴茵茵也不管。只是用袖子擦拭着郑路篱的脸,生怕颠簸的车,搞得他胃里翻腾。要是没忍住吐了出来,那她可遭殃了。
幸好,郑路篱很争气,下车的一刹那,他才挣脱了裴茵茵的手,往路边一靠,哇啦哇啦地就吐了起来。
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吐出来的也只有清水,带着浓重的酒的味道。郑路篱呕了一阵,咳得眼泪流了出来,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要跟着吐出来了一样。
或许,真吐出来了才好。那么,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哪里都疼,哪里都不对劲了。
裴茵茵帮忙拍着他的后背。天色已经黑了,郑路篱住的地方,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经过,也没什么声音,寂静得有些可怕。
只有郑路篱令人心疼的呕吐声音,弥漫在整个夜色里,那样清晰,那样磨人。
裴茵茵的眼眶禁不住就湿润了。她站在郑路篱的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一转眼的功夫,郑路篱就转过身来抱住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裴茵茵觉得肩膀处微微生疼,但她没有反抗,任他抱着。浓浓的酒味冲鼻而来,裴茵茵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想把握的幸福,总是那样轻易地从我手中溜走?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
郑路篱的意识开始慢慢恢复,但头还是晕乎乎的,头重脚轻地只能靠着裴茵茵保持平衡。
“不是这样的。你的幸福就在你手上,只要牢牢抓住就好了。想要追求什么,勇敢地去追就好。什么都不要怕。”裴茵茵捧起郑路篱的脸,好让他看看自己认真的眼神。
却不想,这个迷糊的男人一低头,吻上了自己的唇。他嘴里残留着的白酒味,也跟着他冒然进攻的舌,进入了裴茵茵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