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是沈小姑娘给您来信了,世子爷请您去看。”残影回了句。
王升有些诧异:“我外甥女的来信?”
“是。”
王升狐疑地看了残影一眼:“世子爷跟我外甥女还有书信来往?”
“是。”
王升默了下,才道:“带路。”
两人走到隔壁院子,便看到一名亲兵领着沈进从另一个门来了。
沈进刚在城外跟大军一起操练,听到世子传召,梳洗一番才过来。
王升虽离萧恒近,但因之前在跟宁王议事,残影不好打搅,两人反而一起到了。
沈进此刻穿着身玄青色常服,不过离家两个多月,便晒黑了一圈,但精气神却好了不少。
他个头又高了些,剑眉下的桃花眼看起来更加深邃有神,脸庞少了些稚气,添了几分英气,身姿笔挺,意气风发。
他见到王升顿时一喜,快步上前:“大舅。”
王升点点头:“你也知道阿清给我来信了?”
王升忙完山西的赈灾事宜,又提前来了河南跟义军首领谈判,他是半个多月前才跟宁王大军汇合的。
得知沈进也跟来打仗了,他还想把沈进给送回去,可沈进铁了心要跟着大军,王升劝不动他,只好随他去了。
王升语气颇有些轻快和得意的意味。
小外甥女特意给他写信,说明小外甥女惦念着他呗。
沈进笑笑:“阿清也给大舅来信了?”
王升:……也?
他瞬间拉平了唇角。
敢情这小丫头不是给他一个人来信呗?
“嗯。”王升应了声,旋即跟着残影进了一间书房。
书房里侧还有间内室,内室里摆了一张软塌,身着月白色锦服的萧恒,此刻正在懒散地靠在软塌上。
他手中捏着三张信纸,反复看着,漆黑明亮的眸中含着笑意,唇角也不自觉弯起。
“世子。”
王升和沈进冲萧恒行了一礼。
旋即两人看向萧恒手中的信,纷纷蹙了下眉。
那眼神仿若在看偷信贼一般。
“军师,沈大哥,都说了在我这儿不必多礼。”萧恒抬眸,唇角含笑看向两人,旋即从小茶桌上取了两封信:“喏,阿清给你们的信,看看吧。”
两人这才发觉误会人家了,小世子不是在偷看他们的信。
各自上前接过信,两人又对视一眼,这才拆开信封。
王升取出里头的信纸打开,一眼扫过去便看完了。
——大舅,出门在外多保重,注意身体。
他看着信上歪歪扭扭的字,想着小丫头写字的样子,心中不由一软,脸上浮现出慈祥的微笑。
旋即又看向沈进,顿时笑不出来了。
沈进正一边捧着信看,一边傻笑。
他手中的信足有三页,上头还写满了字!
王升的薄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怎么觉得外甥女给他的信是赠送的?
这没良心的小丫头。
想了想,他背起手,走到沈进身边,目光定在沈进手中的信上,肃着脸问:“阿清都跟你说了什么?”
萧恒也竖起耳朵。
沈进:“哦,阿清说她打算在家里开个酒坊,还要开个染织坊,还想跟陆姐姐合伙开个香粉铺,她把家里的田地都租出去了,清源百姓也都种上地了,还说阿策的字进步很大,四书快学完了,让我问问您,阿策选哪一经主修好。”
王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只觉这小丫头小小年纪,跟小世子一样操不完的心。
还有既有话要问他,为何不直接在信中问他?
但他还是认真思索了番:“五经之中,《诗》教人温顺质朴,《书》教人通达而知晓古今,《易》教人宁静而细致入微,《礼》教人恭敬谦让,《春秋》教人善于言辞、评议是非。陆老先生专治诗经,但他名门出身,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亦样样精通,阿策可跟陆观习君子六艺,五经可专治《尚书》或《春秋》。”
沈进疑惑问:“大舅,既然陆老先生专治诗经,为何不让阿策跟陆老先生习诗经?”
王升垂了垂眸:“《诗》学过了头,便会愚蠢。”
否则那陆观怎会只当了九年官,还未干出政绩。
沈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问:“那为何不能专治《易》和《礼》?”
王升:“《易》学过了头,便会迷信,《礼》学过了头,便会烦琐,你是想阿策变成神棍还是变成老顽固?”
沈进忙神情严肃道:“那是不能学。”
他可不想二弟变成那样。
王升:“不是不能学,是不能学深了。”
沈进又不放心问:“大舅,那《尚书》和《春秋》又怎么说?”
这下王升没再解释,只道:“我便是主治《尚书》和《春秋》。”
沈进闻言顿时放心了。
大舅这么厉害,二弟跟随着大舅的脚步总是没错。
萧恒却似笑非笑地盯着王升。
这只老狐狸,是不是不太好意思说,《尚书》学过了头,就会狂妄,《春秋》学过了头,就会犯上作乱?
王升似有所感地扫了眼萧恒,旋即垂下眸:“世子,这次朝廷派了杨荣领兵,五十万大军已经到了开封。”
萧恒装作没听出王升的言下之意。
这只老狐狸怕是嫌他烦了。
他垂了垂眸:“杨荣此人我倒知道一二,如今承袭郑国公,其祖父杨珙是大燕开国功臣,其母卫国长公主是我的姑祖母,金尊玉贵、娇生惯养长大,为人刚愎自用,虽自幼习得兵法,可也不过纸上谈兵,他来领兵,甚好。”
王升抬眸看向他:“虽如此,可也不能大意。”
“嗯,军师说的是。”萧恒点点头,“如今天气正炎热,五十万大军行至开封怕要元气大伤,若我猜得不错,杨荣必要停军休整,咱刚收拢来的义军头子郑平,是山贼出身,擅长隐匿行踪和偷袭,不如派他前去给敌军使点乱子,再附近河道设下埋伏,引敌入瓮。”
王升闻言狐疑地看着萧恒。
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偷听他跟宁王议事了。
开封临着运河,不管是往怀庆走,还是考虑到炎热的天气,敌军必要走河道的。
他已经和宁王计划好了,要在敌军必经河道之处设下埋伏,且准备要让郑平先带人潜伏过去偷袭敌军。
王升还未开口说话,那边沈进眼睛一亮。
“世子,大舅,我想跟郑叔一起去!”
近日沈进也跟郑平结识了。
那郑平虽一身匪气,可他觉得这人不算多坏,为人风趣且讲义气,只是被逼无奈才干造反的事。
郑平近日还教了他不少逃命的法子。
“不成。”王升立马瞪向沈进。
朝廷的兵再不如宁王常年征战的兵,可也有五十万人。
偷袭敌军是多危险的事,他怎能让沈进去。
“大舅,我要去。”沈进认真看向王升。
他来参军,就是为了立功的,若是一直藏在后方,他不如待在家中陪小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