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忐忑地跟薄喻光共处一个空间。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薄喻光回想起之前在别墅撞见程明歌那一刻她慌张无措的模样，突然就能解释这阵子自己内心的怪异。
“嗯。”
程明歌低着头，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薄喻光。在怀孕这件事被人戳破之后，程明歌忽然有了一种释怀，又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庆幸，她隐约觉得，也许是老天爷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做选择，所以才让其他人做决定。
也许这样做，这个孩子就不会怪自己把它杀掉。
“这个孩子，你……”
薄喻光张了好几次的嘴，可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话。他该问程明歌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个孩子的存在，还是该问，程明歌准备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明明他看着程明歌的神情，就可以明白一切，但却还是不愿意去面对。
“我会去医院的。”
既然她已经准备跟薄喻光离婚了，那么也应该送这个原本就无法出生的孩子，回到它原本该去的地方。
放手吧程明歌，哪怕再重来一次，有些事情也是无法挽回的。
“好。”
薄喻光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些什么，他在听见程明歌的决定之后，脑子就突然轰隆了一声，原本在谈判桌上才思敏捷的脑子霎时间停摆，只余下薄家老宅门口的那片笨重的大门吱呀作响，提醒着他如今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一向低矮的四合院在夜色中就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薄喻光将车停在门口，恍惚间似乎听见这只巨兽的吐纳，好像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他和程明歌都会变成这只巨兽的盘中餐。
张琴已经早早地在大门口等着，等薄喻光和程明歌一下车，便迎了上去，满面喜气地说道，“少爷，少夫人，老爷子和邵医生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
“好。”
薄喻光浑身僵硬，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程明歌的表情，却只看见程明歌隐匿在夜色里的脸庞，仅剩的一点月色照在她的脸上，也只能看见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就像频繁扇动翅膀的蝴蝶一样，仿佛下一刻就要飞离。
大厅里灯火通明，薄喻光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最中央的爷爷，往常严肃的脸上也隐隐透露出一丝欢喜，跟坐在一旁一脸不情愿的母亲岳霜比起来，对比实在是太过明显。
“坐吧。”
薄崇摆了摆手，让薄喻光和程明歌两个小辈坐下，又眼神示意邵一鸣，让他把已经翻看了好几遍的体检报告交到这两个人的手里。
“要不是今天一鸣打电话过来，恐怕我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薄崇眼睛一扫，便知道薄喻光和程明歌今天有些不对劲，比起以前的恨不得当陌路人的状态，现在反倒像是因为一个孩子不得不装作恩爱夫妻的陌生人。
“爷爷，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薄喻光拦住准备开口的程明歌，抢先给事情下了个定论。他想，与其让爷爷觉得他们是为了离婚而故意隐瞒，还不如就当做是一个意外，等离婚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再把事情告诉爷爷。
薄喻光在这头想得好，却没想到坐在一旁的岳霜早就在医院看见过程明歌。
“喻光，你兴许是今天才知道，明歌可就不一定了。我早几天在医院碰上明歌，当时她说，是给亲家公和亲家母咨询体检项目，现在想想，恐怕那个时候是去做孕检吧。”
岳霜看着程明歌还没显怀的肚子，脸上的表情那是五颜六色，她虽然跟老爷子一样，对薄家长孙的存在十分高兴，但是高兴是一回事，对程明歌的厌恶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一想到这个可爱的孙子要从程明歌的肚子里生出来，原本洋溢的喜悦都少了一大半，再加上之前在牌桌上听到的八卦，现在看着程明歌，都多了一份不满。
早不怀，晚不怀，偏偏这个时候怀，肯定是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我当时的确是去做的体检咨询，如果您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那些资料拿给您看看。”
程明歌在薄喻光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薄喻光的想法跟她虽然不大一样，但两个人的目的却还是一样的，那就是先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安抚好老爷子的情绪，回头再去一趟医院做手术，等离婚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再通知薄老爷子。
“不用，好像显得我有多不相信你似的。”岳霜收到薄崇警告的眼神，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一鸣，给他们说一下丨体检的情况。”
薄崇看着这个一向不让人顺心的儿媳妇，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的关键信息。且不论程明歌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岳霜会出现在医院这件事就让人觉得足够可疑。
薄家是有自己的家庭医生的，就算是体检，那也是有专人安排的，岳霜怎么看也不像是亲力亲为的人，怎么可能会舍弃薄家的那些医疗布置，自己去医院做检查呢？更别说近两个月才安排过一次体检，岳霜根本就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地再去一趟医院。
如果她不是去医院做检查，那么岳霜又为什么要去医院，是去看望病人，还是去做别的什么事情？
“按照体检报告的数据来看，少爷和少夫人的身体状况都没什么大问题，”邵一鸣顿了顿，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说起了他们最想知道的内容，“但因为之前少夫人有过一次流产的经历，所以这个胎儿现在还不是太稳定，头四个月都需要做观察，如果少夫人最近有时间的话，还要再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明歌，那你回头跟一鸣约个时间，再去做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
要不是邵一鸣的提醒，薄崇都差点忘了五年前程明歌小产的事情，现在顺着这件事，他一想到程栗苏也从国外回来了，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我知道了。”
程明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薄喻光的神色，默默地将反驳的话咽了下去。现在这个场合，实在是不适合说离婚的事情。
“喻光，你要是有空的话，也陪着一块去。”
薄崇一想到之前程栗苏到薄家大宅仗着肚皮耀武扬威的模样，吩咐薄喻光的话里也多了两分警告。
“好。”
薄喻光听到爷爷的吩咐，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至少以后不用找借口去旁敲侧击，问孩子的状况。
“还有，既然有了孩子，那也应该稳定一些，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尽快都断了。”
薄崇现在一想到五年前的那件事情，就觉得自己当初逼程承逼得不够狠，早知道就应该让程栗苏在国外呆一辈子，干什么还给她回国的机会。要是再因为程栗苏出点什么事情，他恐怕是没脸下去见老婆子。
“爸，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岳霜本来就不满薄崇的独断专行，现在眼见薄崇还准备再搞五年前那一套，差点就要跳起来给程栗苏伸冤，“栗苏的肚子里也是您的孙子，要是栗苏因此出了什么事情，那可该怎么好？”
岳霜可是想让程栗苏当她的儿媳妇的，本来程明歌就不知道怎么得了老爷子的青眼，要是现在再加上一个孙子，恐怕她以后在薄家是真没立足之地了。
“那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怀的孩子，薄家不要。”
薄崇可不是岳霜这个傻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程栗苏不是个善茬，要不是看在自己孙子的面子上，他恐怕早就逼着程承让程栗苏抓紧嫁人，免得夜长梦多，再出什么事端。
岳霜看着态度坚决的薄崇，突然想起在牌桌上听到的八卦，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原本藏在心里的话也脱口而出。
“爸，外头的人都说明歌最近和一个小律师走得很近，也许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喻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