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歌注意到，最近齐弘问经常会接到一个小姑娘的电话，通过电流传来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就像一朵刚刚从温室拿出来的鲜花，每一片花瓣似乎都能掐出水。
“新来的实习生？”
“嗯。”
齐弘问皱了皱眉头，并不想让程明歌知道这件事，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却全落在一旁的女儿眼里。
“爸，我暑假的时候能去律所实习吗？”
程容璇回想起之前替母亲去律所送东西的时候，那个年轻女人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眼神。
“你自己去递简历，不准走后门。”
程明歌知道齐弘问疼爱女儿，可她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靠着父亲的关系走后门。
“知道了。”
程容璇愤愤不平地埋头扒饭，却也没忘记观察父亲的反应。她看着父亲一如往常的脸色，又看了看母亲盘子里被挑出鱼刺的鱼肉，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猜错了。
得益于程容璇的名校出身和老爸的基因加持，面试的时候程容璇一路绿灯，顺利成为明闻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实习生。
明闻，是齐弘问在结婚的第二年创办的律师所，以母亲程明歌的明，以及父亲齐弘问的问的谐音组成的名字。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十平米律师事务所，但经过二十几年的时代更迭，明闻便跻身国内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除了a市，在其他城市也有分所。
“这位是张琳主管，负责带大家的。”
“张主管好。”
程容璇跟着其他实习生一起弯腰鞠躬，在隐入黑暗的一瞬间，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她原本在烦恼要怎么接近对方，没想到这瞌睡送枕头，直接撞上来了。
“容璇，这份资料你去复印一下，然后去送到城东的当事人那里，务必确认是本人签收。待会儿回来之后，再把上个月的案卷资料整理给我。”
程容璇听完张琳的吩咐，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她之前的第六感的确没错，而且对方似乎还认错了人，以为自己也是她的情敌之一。
“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去，别待会儿碰上下班高峰期。”
“知道了。”
程容璇拿着资料走向复印间，排队等复印的时候，便用手机跟自己老妈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今天可能要在公司多待一会儿，希望亲爱的老妈能顺路过来带自己一程。
如果她的消息没有错误的话，今天律所有个聚会，而那位张琳主管正好会参加，至于因为整理资料而无法动身的自己，则会因此错失了律所大老板齐弘问见面的机会。
“容璇，还不走吗？今天办公室聚餐，你之前不说是很敬仰齐律师吗？听说今天齐律师会来哦。”
正收拾着东西的同事看程容璇还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可还没等程容璇回答呢，就被旁边的人扯了袖子提醒。
“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呢，应该去不了了吧。”
程容璇装出一副苦相，余光瞥见张琳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容。
“那要给你带点吃的吗？”
作为同期实习生，对方显然对程容璇有那么点意思。
只可惜程容璇并不准备发展办公室恋情，所以对于对方的好意，她也只是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工作是做不完的，容璇你是实习生，就是来积累经验，东西明天上午交就行，现在还是跟我们一起去聚餐吧。”
张琳假惺惺地说道，面上更是一派温柔，跟知心大姐姐无疑。
“不行，我做事情本来就慢，整理一个月的案卷这么大的工作量，恐怕就是通宵都不一定能做完，我又哪敢跟着张主管一起出去聚餐呢？”
“那容璇你就在公司加班的，虽然你现在还只是实习生，但是如果过9点打车的话，律所也一样会报销的。”
张琳毕竟已经是工作了好几年的人了，面对程容璇的挑衅，脸色一点都没变，甚至还十分好心地告诉眼前这个实习生，律所关于加班的优待。
“那就谢谢张主管了。”
就在程容璇和张琳明枪暗箭的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怎么还在这儿呢？”
“李律，不是说好餐厅见的吗？”
李护，律所里一个十分有资历的律师，也算是明闻的创办元老，正是这次聚餐的组织者之一。
“我那辆车上还能再带一个人，所以过来问问你们有没有要搭顺风车的。”
“我自己开车过去，你们呢？”
张琳熟稔地跟李护搭话，有意无意地在程容璇面前展示优越感。
“谢谢李律，我们几个人刚叫了辆顺风车。”
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实习生站出来回答。笑话，眼前这位可是明闻的合伙人之一，他们这些实习生哪有资格让对方给自己当司机？
“那个小妹妹呢？”
李护看众人说话的时候，程容璇一直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便本着照顾侄女的本分，多问了一句。
“谢谢李律，我还有工作，就不去了。”
“啊，这样啊。”李护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他狐疑地扫了一圈，却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小姑娘别工作得太晚，记得早点回去。”
“怎么还在这儿聊上了？”
齐弘问看到坐在电脑桌前工作的女儿，皱了皱眉头。他刚接到程明歌的信息，一听说自己女儿要留下来加班，便觉得有些不对。
律所每年为了培养人才，的确会招一些在校的实习生，但因为这些实习生还没有毕业，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会留在律所工作，所以齐弘问就吩咐负责实习生的人，让他们只给实习生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作，权当两个月的实习期是给他们体验职场生活。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简单工作，需要他女儿留下来加班呢？
“没事，我就是过来接个顺风车的单子，没想到他们都安排好了。”
“那就走吧。”
齐弘问站在门口，看着实习生和张琳三三两两地往外走，等人都快走到门口了，才指着程容璇问道，“那个小孩子呢，不一起去吗？”
听到这句话的张琳一顿，想起之前无意间看到程容璇和齐弘问的亲密举动，嫉妒的情绪差点冲昏了头脑。
“齐律，那个实习生有些工作没做完。”
“什么工作？”
“就是一些琐碎工作。”
“什么琐碎工作？”
“我让她整理了一下上个月的卷宗。”
张琳的表情有些崩不住，她不明白为什么平常看起来十分和蔼的齐律师会突然板着脸，难道就因为程容璇比她年轻几岁吗？
她有学历有能力，哪儿比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实习生？
“这种事情不是一向都是由三楼那几个人负责的吗？”
齐弘问要是听到这里还不明白，那他就真是傻子了。
这个负责实习生培训的张琳交给一个实习生一个完全超过她能力的工作，而且看程容璇那副不服气的样子，八成是张琳让她明天交。
“你让她什么时候交？”
既然要发落，肯定是要先问清楚。
“张主管让我明天交。”
程容璇接过话头，语气冷淡，似乎话里提及的人不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