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安按着殷诩莫名其妙的指示到卫生间洗了个手。
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占了。
再走近一些,看见自己的东西也被挪了位置。
殷诩和她换了个座位。
程淮安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坐下。
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殷弘致便抢先说道:“淮安是不是吃得差不多了,要过来陪爷爷喝酒啊?”
此话一出,程淮安心头的疑惑打消。
她以为换座位是爷爷的意思,于是说道:“吃得差不多啦!”
殷弘致拿起酒杯和她碰了碰:“这是自家酿的杨梅酒,小丫头要悠着点儿喝。”
程淮安点点头,嘬了一小口。
她原本不爱吃酸,但这杨梅酒却是个例外。
白酒为底,因长期浸泡杨梅而呈现出通透漂亮的红色,刚入口时微酸,等回过味儿来以后,便觉得酒香浓郁,口感香醇。
杨梅喜温暖潮湿的气候,不适宜在北方生长,因此,b市很少有人会在自己家里酿制杨梅酒。
程淮安今天还是第一次喝,一下子便被这样酸酸甜甜的味道迷住了。
她十分诚恳地说道:“好好喝!”
小姑娘开心,老人家就开心,殷弘致笑开了:“好喝就好,好喝就好!”
一老一小边谈天边吃菜边品酒,时不时拉扯几句其他人。
殷凡的话也不多,只是在大家一齐举杯的时候,一声不吭地喝,表情看起来有些沉闷。
刚开始的时候,酒坛子的掌管权还在殷诩手里,可是后来,殷弘致嫌两边倒来倒去太麻烦,干脆又开了一坛。
虽说大家的酒量都不浅,但这杨梅酒是自家酿的,好歹也有三十多度,即便小口小口地嘬,次数多了,也难免翻车。
殷弘致和程淮安便都有些薄醉。
一餐饭吃了快两个小时。
文淑腰椎不好,不能久坐,邓欣玉许久前就陪着她先去休息。
张大厨和王阿姨也已吃完离席,餐厅里只剩下程淮安和三个男人。
张大厨二老是为程淮安特聘来的,只偶尔烧一趟菜,平时并不住在这里。
见他吃完了,殷诩起身去送。
等他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殷凡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小姑娘则抱着一坛酒摇来晃去。
透红的酒液有不少都洒到身上,她脸上的表情却还笑眯眯的。
殷凡的酒量高,这时候身体飘忽,脑袋却还清醒。
他费劲地和程淮安抢酒坛子,但是怕弄疼她,他不敢用劲,双方僵持着。
另一边,殷弘致大刀阔斧地坐在一旁谈论自己年轻时的趣事。
他说起话来,囫囵吞的吐字不清,面色酡红,显然也已经醉倒。
殷诩快步走过去。
他大手扶住程淮安的肩膀,对殷凡说道:“把爷爷带回房。”
殷凡看了他一眼,神色难辨。
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走过去劝老爷子了。
趁着殷凡离开,解开禁锢的程淮安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正欲端起酒杯痛饮的时候,她的杯子却忽然被人从手心之中抽走。
程淮安醉得厉害,目光迷蒙地追随着那只大手。
大手把酒杯放到了离自己好远的地方。
小姑娘顺着胳膊往上寻找源头。
看见一张模糊的脸,她显得有些懵。
“你为什么要抢我的酒?”
“我在陪爷爷喝酒,你不要拦我!”
“……我酒量很好的。”
程淮安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见他讲不通道理,又伸手推了他一把。
但是她的力道软绵绵,非但没推动,还因为反作用力而把自己弹回去两步。
殷诩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摔倒。
“淮安,你喝醉了。”
程淮安觉得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一摇一晃。
言谈间,她“砰!”的一声,把头撞在了他胸膛。
扶住面前的人,小姑娘抬起头来,眼光湿漉漉的:“好像是有一点儿醉了。”
“……”
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程淮安眨了眨眼,觉得视线清晰了一些,二重影的感受也没那么强烈了。
她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半晌,才勉强分辨出来:“……殷诩,你是殷诩吗?”
“嗯。”
殷诩应了一声。
她醉成这幅样子,今晚肯定回不了家,只能先在这儿住下。
殷诩高喊了一句王阿姨。
王阿姨闻声走过来。
殷诩道:“麻烦您把屋子收拾出来,我和淮安今晚在这儿住。”
“好的。”王阿姨点头,动作利索地去了。
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小姑娘正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
殷诩把颤颤巍巍的人扶正,循循善诱:“去沙发上坐着,嗯?”
程淮安卡壳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笨重地点了点头:“好呀~”
然而,话虽应了,人却半点儿没有要离开餐厅的意思。
程淮安跌跌撞撞地摸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伸手便要去拿酒。
她的视觉已经很模糊,只能看到朦胧的光影和轮廓,做事情全凭本能。
那条胳膊伸出去,碰倒一大片名贵的餐具,叮铃哐啷的刺耳声音响成一片。
程淮安清醒的时候都不把摔东西当成什么大事儿,现在更加不以为意。
她歪七扭八地横着身子过去摸酒。
可还没延展出去多远,她又被人拦腰抱住了。
那双大手跟锁铐似的,紧密而有力量,根本挣不开。
殷诩怕她被地上碎裂的瓷片扎到,长臂伸出去,扣住她细细的那一把腰。
他将人摁回椅子上,连人带椅子地将她向后拖了一段距离,再转过一百八十度。
此时,程淮安面对着殷诩、背对着餐桌。
而男人则半弯下腰,两条手臂扶在椅背两侧。
他的双臂、身体加上座椅靠背,构成四面围栏,把小姑娘全方位的包围进去,甚至连上方的光线都被他的身体遮挡。
过分强烈的禁闭感袭来,周身都乌压压的。
程淮安不乐意了。
她两条腿抬起来,毫无章法地胡乱踢腾。
劲儿不大,却把殷诩的西装裤到处蹭得脏兮兮。
殷诩望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
这么闹了好久,程淮安都累了,也不见管用。
她泄了气,戳戳他的胸膛,瘪着嘴问:“你真的是殷诩吗?”
没等他答,她又握紧拳头,换成另一副表情,义愤填膺地说:“你是一定假的!”
“真的殷诩才不会这样拦着我。”
“他……随便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殷诩敛眸,没打算和小酒鬼讲道理。
程淮安自顾自地说着小话,抬起小脸对他左瞧右瞧。
半晌,她呢喃了一句:“好像还真的是殷诩。”
有了这个神奇的发现,她安静下来。
那两条细细的手臂伸出去、紧紧抱住面前的人,低着头埋到他的胸肌上蹭。
殷诩的身体僵住。
许是因为喝了酒,怀中的少女浑身滚烫,像一只小火炉。
扑过来的时候,酒香混着体香一道,完美地融合成一道馥郁的香气,不由分说地钻进鼻尖。
她的身体软趴趴地勾在自己身上,所有和她相接触的地方触感都被放大无数倍。
即使还隔着两层衣物,仍让人觉得有丝丝缕缕的痒意。
殷诩的脉搏混乱。
然而程淮安什么也不知道。
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身上乱动,闹完了也不肯松手,抬头望着面前的人。
她眼光迷蒙,说话也带着酒劲儿。
“你为什么不抱我?”
“……”
见他没反应,程淮安又要闹了。
她环在他腰后十指交扣的手分出一只来打他:“你要是再不抱我的话,我就去找酒喝了!”
“……”
还知道要威胁人。
殷诩仍在原地没动,无声地和她对峙。
可程淮安从小就是不服输的个性,不会那么容易屈服。
殷诩以前明明总是抱她,怎么现在又不肯了?
越想越觉得大事不妙。
程淮安找到他撑在椅背上的两条手臂往自己身上揽,气势汹汹,不容拒绝。
可殷诩的力气哪里是她能比得过的。
任由小姑娘怎么弄,他也不动半分,像两条硬木头一样。
程淮安累得不行,又重新变回刚才埋在他怀里的那个姿势。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肩膀随着动作一起一伏。
殷诩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她的脸与自己的衣服分开。
“淮安,”男人的嗓音带有点点哑意,“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睡觉”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咒语,不说还好,一说,程淮安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困了。
她耷拉着眼皮,沉沉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要睡觉。”
殷诩有些如释重负的感受。
他把人从凳子上拉起来,揽住她的肩膀,问:“还能走路吗?”
程淮安脑袋千斤重,不堪重负地往右边一歪。
“不能走路,”她乱七八糟地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两只眼睛闭起来,得出结论,张开手臂说,“要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