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安被那眼神看得浑身打颤,下一秒,手臂便被一柄尖锐的小刀扎了进去。
少女的脸色顿时变得更白。
尖叫声淹没在嘈杂的音乐声中,但她手臂上的血液汩汩地溅出来,依旧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男人还在发疯,不止盯着程淮安,舞池里的人群惊惶逃窜,画面一片凌乱。
好在安保人员来得及时,制止住精神显然失常的男人。
场子里发生了血案,dj和音乐都停了,一堆人围在场内,耳边传来哄闹的人声,还有拍照的咔嚓声。
程淮安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还在往外冒血的胳膊,面色煞白。
周逸诚和赵慕妍在这时候赶到。
他们只知道有人在舞池里受伤,却不知道程淮安也是其中之一。
这下见到好友惊魂未定、血流不止的模样,两人都吓得不轻。
周逸诚直接在程淮安面前跪下来。
他哆哆嗦嗦地问这问那,反应过来以后,又赶紧掏出手机给殷诩打电话,赵慕妍则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来。
程淮安深呼吸几次,略显艰难地说:“带我去医院。”
周逸诚也搀着她的胳膊,面色凝重:“先让人给你止一下血再去。”
医药箱内的药品有限,只能做最简单的处理,程淮安的手臂被一条长长的纱布裹住,暂时止血。
然而,刀口不浅,那个疯子又用了狠劲儿,只是从夜店门口走到车后座上的距离,纱布就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赵慕妍见血不断地透过纱布渗出来,说话都带了哭腔:“淮安,你疼不疼啊?”
程淮安靠在椅背上,筋疲力尽地点了点头:“殷诩什么时候来?”
周逸诚系上安全带,飞快地发动车子,眼底全是愧疚之色。
听她这么问,他急忙道:“我让他直接去医院,这样更快,不耽误你的治疗时间。他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时候到,你再坚持一下。”
程淮安眼睫微颤,嘴唇也在抖,话语里有藏不住的委屈:“可是我想哭,而且快要忍不住了。”
“……”
赵慕妍只能紧紧握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好言好语地安慰着。
三人到达医院的时候,殷诩已经等在路口。
他本来正在加班忙工作,听到程淮安受伤的消息,立刻飙车赶过来,领口打着的领带还没解开,一幅风尘仆仆的模样。
一看见殷诩,程淮安彻底绷不住。
憋了一路的悲伤情绪顿时像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哭得气都快要喘不过来。八壹中文網
她从小娇生惯养,还没经历过这么重的伤,也从没受过这种无妄之灾。
路灯下的光线明亮,将少女本就苍白如纸的面色衬得愈发骇人。
程淮安的睫毛和泪水黏连在一起,连眨眼的动作都显得十足沉重。
她一哭就忍不住抽噎,一抽噎就会带动伤口,越哭越疼,越疼越想哭,想停都停不下来。
殷诩心里本来还窝着火,这下也难免被她的眼泪浇灭不少。
他下颌指向急诊科,沉声问:“还能自己走过去吗?”
流了太多血,已经没力气了。
程淮安哭到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殷诩把她的右手留在外侧,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开好高级病房,他轻手轻脚地把小姑娘放到病床上。
程淮安右侧大臂被锋利的刀面捅伤,伤口不浅、且长度大于三厘米,但是好在没有伤及重要血管、韧带和骨头,只是断了几根静脉,没什么大事儿。
刚才的止血和包扎很及时,现在只需要做一个清创缝合手术、打破伤风,再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医生问:“需要局部麻醉吗?”
程淮安怕疼,毫不犹豫道:“需要。”
医生按照惯例提醒她:“清创手术前,需要用大量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伤口,即使伤者选用局部麻醉,也需要在清洗伤口后再进行。”
“……”
用大量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伤口,光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程淮安语气弱弱问:“那打不打麻醉有什么区别吗?”
医生:“洗完伤口还需要扩创、清除失活组织和缝合步骤,打麻醉的话,这些环节就不疼了。”
程淮安立刻道:“打。”
第一次做手术,难免紧张,尤其想到伤口还要遭遇生理盐水的折磨。
而且,要是缝合医生的技术不够到位,以后手臂上还会留一道丑陋的疤痕。
“殷诩哥哥,”程淮安可怜巴巴地问,“手术什么时候开始呀?”
殷诩垂眸望着她:“很快。”
程淮安“噢”了一声,小声道:“我有点儿害怕。”
“现在知道怕了?”男人脸上的神色很淡,“刚才进夜店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叫怕?”
“……”
他从没用过这样冷冰冰的语气跟她说话,显然是生气了。
程淮安左手指尖在衣角蹭了蹭,底气不足地嗫嚅:“是周逸诚非要拉我进去的。”
“是么,”殷诩眼尾微挑,“你要是不同意,他能强迫得了你?”
“……”
这个人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程淮安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殷诩的手机屏幕亮起,他道:“伯父伯母在来的路上。”
“啊!”
程淮安闻言,小心肝儿颤了颤,感受到伤口传来的痛感,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他们什么时候到呀?”
她不想给万茜看到自己做清创手术的样子,怕她会心疼得哭出来。
殷诩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不知道。”
程淮安闷闷地“哦”了一声。
被打发去缴费的周逸诚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术也准备开始。
程淮安坐在清创室里,看着医生们做医疗工具的消毒工作,心底发慌。
到底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小姑娘咬唇道:“殷诩哥哥,我还是害怕。”
“没事,”殷诩的神色深不见底,他指尖轻抚她的发顶,另一只手握住她手背,“我在这里陪你。”
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掌心贴在肌肤上,程淮安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眸。
她一紧张就容易话多,安静了没到半分钟,又问:“你会一直在我旁边吗?”
殷诩微微颔首:“会。”
“那我不怕了。”程淮安自我催眠似的念了一遍。
手术这就开始。
程淮安把胳膊搭在水槽边,等待生理盐水倒下来。
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殷诩的胳膊,双目紧闭,整个人都在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殷诩从背后抱住她,低声哄:“不怕。”
箍在腰间的手臂修长有力,程淮安心跳蓦地一顿。
见到两人亲密的举动,医生忍不住侧目,提醒道:“可能会有点儿疼,忍一忍。”
刺激性的液体浇下来。
那感觉像往伤口上倒了一盆跳跳糖,程淮安差点儿疼晕过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手臂上本就隐隐作痛的伤口被刺激到噼啪乍响。
要不是前有护士固定着、后有殷诩抱着,她几乎立刻就要跳起来。
小姑娘连喘气声都弱了,生理性的眼泪往下掉,面白如纸。
殷诩手背蹭掉她的眼泪,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他宽厚温暖的掌心捂她眼睛,走到她身侧站着。
“抱着我。”
程淮安顿了顿。
她闭上眼,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抱住他劲瘦的腰,小巧洁白的牙齿咬住他的衬衣下摆。
殷诩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乖。”
……
那一刀造成的伤口虽然不小,但好在避开了所有的紧要部位,并不严重,只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因此,清创手术也比较简单,没多久就完成了。
流程结束后,程淮安去打了一针破伤风,还被殷诩哄着做了个全身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等两人回来,程望、万茜和程淮启已经在病房外等了好一会儿。
见人来了,程淮安眨了眨眼,乖巧地喊:“爸爸妈妈,哥。”
“感觉怎么样?”万茜关切道,“要不要喝点儿热水?”
语毕,没等她答,她就先将保温杯递到她唇边。
程淮安喝了两口,说:“还好,就是做手术清理的时候好疼。”
万茜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也是运气不好,下次出去玩儿要小心着点儿,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听到这话,程望不满地皱着眉,看得出心头有火气,但刻意隐忍着。
“什么叫运气不好?!那种地方根本就不是你该去的!你不去不就没事儿了?”
程淮安自知理亏,小声说:“我已经知道错了。”
程淮启道:“以后你还是跟着殷诩哥靠谱点儿,别老跟着周逸诚他们鬼混。”
“咦,”程淮安闻言,环视一圈,“那周逸诚人呢?”
赵慕妍向她解释:“周叔叔知道了这件事儿,觉得周逸诚要负全责,现在他已经被叫回去挨打了。”
程淮安深以为然:“他确实该打。”
“对了,”想到那个肇事者捅自己刀子前的异常举动,程淮安问,“凶手抓到了吗?”
这场混乱发生得突然,程淮安当时只顾着自己,没空顾及凶手,让他逃了。
监控里查不到踪迹,而且夜店的人有意把他放走,追踪变得很艰难。
这凶手的来头应当不小,和夜店高层沆瀣一气,经理一口咬定他已经跑了,打马虎眼说在抓,但实际情况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殷诩道:“还在找。”
“我怀疑他沾毒了,导致精神失常,”想到那人骨瘦如柴的体格和空洞麻木的眼神,程淮安觉得后怕,握着万茜的手紧了紧,“我看到他往手臂上注射了什么东西。”
殷诩望着她的目光沉静:“会找到的。”
男人的气场内敛强大,总能给人以信赖感和安全感,程淮安重重地点头:“嗯!”
气氛短暂地沉默一会儿,殷诩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墙上的钟表已经走到凌晨一点。
万茜道:“时间很晚了,今天妈妈留下来陪你,让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程淮安“啊”了一声,声音轻轻的:“妈妈,你认床,在这里睡不着的,你回去睡,我想要殷诩哥哥陪。”
“……”万茜和程望对视一眼,深觉无奈,“你还真是跟殷家人比跟自家人亲。”
“我哪有,”程淮安甜甜地说,“殷家人也是自家人呀!”
虽说程家家风开明,但也不能纵容她这样耍小性子。
程望走近一步,劝道:“淮安,爸爸留下来陪你,让你殷诩哥哥回去休息,他明天还要去公司上班。”
程淮安不依,语气很坚定:“可是我就是想要殷诩哥哥陪。”
“……”
程望刚才那没处发泄的火又蹿上来一点,但终究不舍得对女儿生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谁都不肯让步。
“行了,家长别掺和,”万茜拍了拍程望的手,做主道,“让他们小辈自己商量。”
程淮安立刻撒娇:“妈妈最好了!”
万茜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过两天我就去跟你殷爷爷殷奶奶说,让他们收拾收拾,准备好迎你进门。”
“……”程淮安的脸颊攀上一抹薄红,“那是还有点儿太早了。”
“早吗?”万茜挑眉,“可是我看你恨不得立刻就嫁过去。”
程望恨铁不成钢地说:“没出息!”
程淮启附和:“没出息!”
程淮安:“……”
言谈间,殷诩挂了电话,重新推门进来。
万茜瞥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儿:“你自己说。”
程淮安抬起头,乖巧地说:“殷诩哥哥,今晚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看万茜和程望的表情便能知道他们的态度,殷诩应下,又道:“时间不早了,伯父伯母先回去休息吧,淮安这儿有我看着。”
“淮安这个小妮子讲不通道理,麻烦你了。”
万茜道谢,又对赵慕妍说:“慕妍跟叔叔阿姨的车,我们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赵慕妍笑:“好,谢谢叔叔阿姨!”
一行人又嘱咐了许多。
终于离开以后,偌大的病房重新恢复安静。
殷诩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问:“饿不饿?”
“饿,”程淮安思忖了一会儿,说,“想吃炒河粉。”
现在是夜宵时间,炒河粉倒是处处都有,但医生嘱咐过病人近期要饮食清淡,不能吃这些油大的食物。
殷诩直接无视了她的请求,在手机上看附近的店铺。
“粥、排骨汤、清炒时蔬、清蒸鱼。”
程淮安听着那些就觉得没胃口,摇头道:“只想吃炒河粉。”
殷诩指尖在椅子扶手上点了点:“炒河粉和手臂留疤,二选一。”
“……”
虽说留疤可以通过医美去除,但程淮安还是不想冒这个风险。
她耷拉着眼皮说:“那酸奶和三明治好不好?”
殷诩道:“可以。”
三明治和酸奶送到的时候,高帆也正好到了。
殷诩出来得急,还落了些工作没有处理完,刚才那通电话,就是让高帆把他的电脑送来。
他早猜到小姑娘晚上要他陪。
两人一个吃东西、一个工作,气氛安静而融洽。
在剧组待了一整天,程淮安本就疲惫,刚才又经历了这样的事儿,精神更加不好,她吃了小半个三明治便没了胃口。
“殷诩哥哥,我困了。”
“睡吧,”殷诩把电脑放到一边,走过去扶着她躺下,把大灯关掉,“我就在外面,有事儿喊我。”
病房的卧室和客厅之间有一道屏风,客厅里有一张沙发床。
殷诩今晚应该就会睡在那里,但程淮安不想他走,伸出左手揪住他的袖口。
这家医院坐落在市中心,夜景很美,高楼鳞次栉比,即便入夜,依旧灯火辉煌。
明亮的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来,将少女的眼眸照得细碎晶亮。
“你在里面陪我睡着好不好?”
“就坐在这里用电脑,这样我比较有安全感。”
见他不久久应声,只凝视着自己,小姑娘又喊了一句:“殷诩哥哥……”
她声线软糯,明目张胆地撒娇。
殷诩只好把飘窗上的电脑搬过来,坐在她身边。
“那我睡了,”程淮安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唇角向上翘了翘,“晚安。”
殷诩道:“晚安。”
床上的人没多久便睡了过去,呼吸均匀而绵长,睡颜难得安谧乖巧。
殷诩合上电脑,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她。
少女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皮肤细腻白皙,像精致无暇的美玉,没有半分瑕疵。
她闭着眼,长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淡的阴影,随着呼吸的动作轻轻扇动,像是要扫进人心里。
殷诩心念微动,指尖几乎落到她唇角。
似是觉得这样不妥,又缩回来一段距离。
最终,他只是将她散落在脸侧的发丝拨开,静立良久,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殷诩的工作处理到凌晨三点才结束。
正准备在沙发上将就一下,他就听到屏风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男人一对剑眉蹙起,快步走过去,把大灯打开。
“怎么了?”
程淮安被突如其来的光亮闪到,眯着眼睛说:“不小心碰到伤口了,好疼。”
看她小脸疼得皱成一团,殷诩手臂伸过去,按下床头的迅铃呼叫器。
程淮安小声呜咽,看起来像只悲惨的小猫咪。
她抿着唇说:“真的好疼。”
“忍一忍,”殷诩道,“医生很快就来了。”
程淮安垂着眼睛,小小声地说:“那你抱着我,不然我忍不住。”
“……”
她不生病的时候都有特权,生病的时候,就更能呼风唤雨。
殷诩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坐到床沿,把人半抱进怀里。
男人的怀抱温暖宽阔,程淮安靠在里面,还能听到从后背传来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疼痛感被莫名地消减不少。
住院部每晚都有人值班,高级病房处配有的医护人员数量则更多一些。
呼叫器按下后,没过多久,就有医生推着摆满药品的简易移动架子走进来。
医生有不少类似的经验,刚进门就问:“是不是患者不小心碰到伤口了?”
殷诩“嗯”了一声:“麻烦您给她看看。”
程淮安把右边的胳膊伸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袖口往上卷,露出伤处。
医生拆开纱布检查了一下,只拿棉签在伤口附近涂了些碘伏。
“伤口表皮裂开,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疼,以后注意,别碰到就好了。”
殷诩问:“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疼痛感么?”
“可以给你女朋友口服一些止疼药,”医生看着两人亲密相拥的姿势,食指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停顿少许,“但是没必要。”
“……”
程淮安讷讷,想说“我不是他女朋友”,但又觉得不用和陌生人解释那么多,最后还是没说话。
殷诩也没说什么,淡声跟医生道谢。
“不客气,”医生笑了笑,离开之前,还多说了一句,“现在伤口的情况比较脆弱,二位近期最好不要同房,如果非要的话,也不宜太剧烈,祝你们生活幸福。”
语毕,他大手一挥,推着小车车,关上门走了。
殷诩:“……”
程淮安:“……”
气氛尴尬地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殷诩先开口。
“时间不早了,睡吧。”
程淮安点了点头。
从小睡的都是大床,程淮安的睡姿很张扬,会无意识地乱动。
虽说包扎以后,不容易影响到伤口,但碰到还是会觉得疼。
刚才闹了这么一出,她疼怕了,不敢重新睡过去。
殷诩在旁边陪着,一直折腾到天都蒙蒙亮,小姑娘才终于撑不住,阖上眼。
程淮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殷诩早就离开,身边守着的人换成了万茜。
再没过多久,殷弘致和文淑也拄着拐杖赶了过来。
听说她受伤的消息,两位老人心疼极了,不仅自己来了,还把家里的补品也一堆一堆地带过来。
礼盒多到能围着床绕两圈,阵势大到程淮安以为自己在坐月子。
文淑见到她裹着纱布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心疼,明明才小几天没见,愣是觉得她又瘦了好多。
握着小心肝儿的手,文淑絮絮叨叨地说:“淮安啊,咱们以后可千万别再去那种地方了!你要是实在想玩儿,下次就找一些认识的朋友,去你殷诩哥哥的会所里,至少能保证安全,不用吃这种苦头。”
都说隔代疼,程望还为这事生着气,二老却半点没有怪她大晚上乱跑的意思。
一番话听得程淮安心里酸酸胀胀的。
她应道:“好!我会听奶奶的话!”
在来的路上,殷弘致特地了解了一下年轻人的蹦迪文化,这时候也附和道:“要是有什么东西会所里没有,让殷诩给你买回来装上就是了。什么低接啊、舞女啊……都可以花钱请过来的!”
程淮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低接”就是“dj”的意思。
她忍不住笑起来,点头如小鸡啄米:“爷爷奶奶说得对,我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殷弘致也笑了,又问她:“伤口还痛不痛啊?今天要不要爷爷给你换药和包扎?”
“爷爷以前在军队里经常给人包扎,”说着说着,殷弘致又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当年在部队里的日子,“大家都说我的技术好,比军医弄起来还不疼!”
程淮安自然应了。
吃过早饭以后,就有护士推着小车进来,殷弘致自告奋勇地给小姑娘抹药。
看着年过耄耋的老人戴了副老花镜,两指捏着棉签小心翼翼地往自己手臂上涂,边涂还边给自己吹吹,像是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一样,程淮安顿时觉得感动。
殷弘致手上的动作一顿,敏锐地问:“疼啊?”
“不是,”程淮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就是觉得爷爷对我太好了。”
殷弘致松了口气,继续手头上的动作,神色认真极了:“这有什么的,爷爷就你一个宝贝孙女儿。”
程淮安嘴甜得很:“爷爷最好了!”
殷弘致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细致,换药的过程持续了好久,终于结束的时候,老人额角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程淮安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干净:“爷爷辛苦了!”
殷弘致咳嗽两声:“真是年纪大了,身体一点儿不如以前健朗。”
文淑不轻不重地推他一把,笑骂道:“你还天天不服老呢!”
老两口正在这儿拌嘴的时候,门被敲了两下。
万茜走过去开门。
是殷凡来了。
他礼貌地对万茜致意,带着助手走进病房。
这还是程淮安第一次看见殷凡穿警服的样子。
他的身材本就健壮,眉目又凌厉深邃,这会儿再有炫酷的黑色制服加身,显得更加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殷弘致嘴上念叨一句“总算是来了”,又对病床上的人说道:“淮安,快配合一下你殷凡哥哥做个笔录,让他好早点儿把凶手就地正法!”
程淮安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殷凡哥哥”。
殷凡走到他身边,一脸严肃道:“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可能需要回忆昨天晚上事故发生的场景,你现在的状态可以吗?”
“可以,”受他的影响,程淮安的语气也变得很郑重,“我记得很清楚。”
万茜给殷凡搬了张凳子过来,殷凡对她躬身道谢。
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坐在床边,双手交扣放在膝盖上,问:“事故大致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程淮安算了算:“我到falldown的时候是十一点出头,事件发生的时候应该不到十一点半。”
殷凡:“他对你造成伤害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工具?”
“瑞士军刀,”当时夜店里的灯光激烈而迷幻,恰好打照到刀上,程淮安的印象很深,“这把刀应该是特殊定制的,市面上买不到,因为我没见过木制外壳的瑞士军刀,而且上面的logo还是镀金的。”
“木制外壳?”
“对,我好像在殷诩哥哥的台球杆上见过类似的材质,”程淮安缓缓回忆,“要不让他会所里的人拍个照片来,我指认一下。”
“好。”殷凡没想到她能那么冷静,几乎每句话都说到关键点上,非常有助于案件进展。
他又问:“还有什么特殊的发现吗?”
程淮安:“他在对我造成伤害之前,用针筒给自己注射了什么东西,然后精神状态就变了。但是在注射之前,他的表现都比较正常,还问我要微信。”
殷凡和站在身后做笔录的助手对视一眼。
助手问:“您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记不太清,”程淮安回忆起他的脸,仍觉得恐怖,“只知道他特别瘦,瘦到几乎皮包骨头,颧骨突出,牙齿很丑。”
把关键信息都交代完以后,殷凡再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助手复述、让她确认,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毕竟是出来工作的,殷凡没能带些东西过来。
离开之前,他终于不再是那副正经的神情,心疼地说:“淮安,咱们以后别去那种地方了。”
程淮安乖顺地答:“再也不去了。”
殷凡点头:“我给你准备了补身体的药,一会儿有人送来,你要记得按时吃。”
程淮安觉得自己这病房已经被保健品堆满了,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应了声。
“好,谢谢殷凡哥哥。”
殷凡最后看她一眼,郑重地承诺:“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
程淮安弯起眸子:“加油!”
时间不早,午餐在殷凡走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近期程淮安的食谱都以清淡为主,选择的余地不多,她没什么胃口,意思意思地吃了两口就说不要了,任几位家长怎么劝都没用,只能随她去。
文淑和殷弘致每天中午都要午睡,医院里不方便,就先行离开,明天再来看她。
刚还热闹的病房里顿时只剩下母女两人。
望着宽敞空荡的病房,程淮安懒懒地靠在床头,和万茜说体己话。
她抱着小象公仔,一下一下地撸它的鼻子,慢吞吞地说:“妈妈,你和爸爸会不会觉得我这样追殷诩哥哥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万茜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姿态优雅,“他现在单身、没有喜欢的人,你追他既没有犯法律上的错误、也没有犯道德上的错误,不用有心理压力。”
程淮安问:“那我要是一辈子都追不到他怎么办?”
“那也没事呀,”万茜的眼底笑意温和,“爸爸妈妈希望你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要是找不到喜欢的,一定不要将就,爸爸妈妈有能力让你一个人也过得很开心。”
“不好,我不要孤独终老,”程淮安握住小象的长鼻子,励志地说,“我一定会把殷诩追到手的!”
“我要给他发消息,让他晚上来看我。”
说着,小姑娘“唰”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兴致勃勃地拿起手机打字。
末了,又甜蜜到无可自拔地补上一句:“带着晚饭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