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不说破,轻哼出声:“该给你的钱自会给你,不过我可没说要包揽你的住院费,回头等你觉得可以出院结账了从中间扣,余下的再支付。”
某人磨着牙根问:“是不是连手术费也要从中扣啊?”
林妙着实还沉思了下,然后煞有介事地点头了说:“原本是该收取一定费用的,但念在受益人是威廉,这笔费用就我替你出了吧。”
火上添油本是故意惹他发怒,连着几天冰块似的拉长了脸,气氛压抑地让人受不了,想给他添点火的。可没料这次他倒反而不恼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往床上一坐,懒洋洋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反正我已经被你压榨干了,再扣也至多是你给我的工钱里扣,扣光了就欠着呗,慢慢再还你,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听他笃定地说“来日方长”,不由心头一跳。
这时威廉不满两人将他忽略,拽了拽林妙的头发引来注意,“小姨,我饿了。”
如此林妙只得作罢,转身拉了椅子给威廉坐下,拿来碗从保温桶里盛了两碗鸡汤,一碗给威廉,一碗给陆勉。当她拿了勺子去喂威廉时旁边那道目光始终紧随,犹然还有叹息声传来,惹得她磨牙而问:“你叹什么气啊?”
他剜了眼威廉,才语气不甘地道:“你对小孩倒挺有耐心的。”
“他是我外甥。”
“是吗?”
林妙瞥了他一眼,这无营养的对话要对到几时?没料他接了她的视线说了句:“当你的外甥真幸福。”那语气中居然还有一丝羡慕。
“之前不也有人享有了跟我外甥一样的待遇?”
他讪讪地转头,却闷声说:“就一次。”
她直接被他给逗乐了,放下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建议:“那要不你也来当我外甥,可以像威廉一样不止一次享有福利。”威廉眨巴着眼睛,看看林妙又再看看陆勉,他是理解“外甥”的意思的,表示他跟小姨的关系,可令他纳闷的是……“叔叔,你这么大了,还能当我小姨的外甥吗?”
一句话把陆勉问僵了,把林妙给问笑了,揉了揉威廉的头笑说:“这得要看叔叔的意愿了,如果他愿意,小姨我倒也不介意再收个外甥。”
“林妙!”某人咬牙切齿。
一桶鸡汤两人分,最后就只剩一堆残渣鸡骨头。威廉心满意足地拿手抹了嘴,“小姨,咱们走吧。”林妙用纸巾给他擦了嘴和小手,然后起身,“好,小姨带你回病房。”
却见威廉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不要回病房,小姨,你答应我的,说等我病好了就带我出去玩。叔叔也答应了,他会和我们一起去。”
林妙闻言一怔,转眸去看陆勉,见他眼神清亮地正看着自己耸了耸肩,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小家伙自己提出来的,你随意。”
威廉的小手伸来掰她的脸,乌溜溜的眼珠含着期盼:“小姨,你不会反悔的是不是?”
“妈咪知道了会担心的。”以阿姐的操心程度,当不肯这时同意威廉出去的,但看见威廉期盼的眼神里变成失望,并且慢慢垂下了头时,心头不由一软,“小姨要跟你妈咪商量一下,只要你妈咪同意咱们就出去好不好?”
威廉仍然不开心,且坚定地说:“妈咪不会同意的。”
林妙把他揽在怀中笑着安抚:“怎么会呢?妈咪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好好和她说,肯定会同意的,小姨一定帮你说服她。”
去找林可之前林妙先去找了李医生,询问了威廉的情况是否适合外出。李医生竟然举双手赞成带孩子出去散散心,说经过一周的观察孩子并没有并发症的出现,各项数据都很平稳,需要给孩子一个好的心情和鼓励,才能接受之后的治疗。
阿姐还在睡,就跟托尼说了一下情况,托尼很开明不像阿姐那样太过焦虑,所以很容易就过关了。带着威廉离开医院时想,至多回来被阿姐数落一顿便是。
就是原本计划独自带威廉去玩,变成了带一大一小两个人。由于只有下午半天的时间,决定去比较近的故宫,因为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所以人并不是很多。
陆勉去排队买票的时候威廉兴奋到不行,若非被林妙抱在怀中肯定撒丫子跑起来了。老实说她其实也没有进去过,来了这座城市基本上就公司与公寓两点一线的跑,几曾有闲情逸致来游玩呢。小威廉有点沉,她抱了一会就手臂酸了,主要他在她身上还不停地在动。
“我来抱吧。”身边的人忽然开口。
她侧眸而过,略一沉吟便把威廉送了过去,一下子轻松了长舒了一口气。若属这故宫最吸引人处,无非就是那珍奇馆,里头的奇珍异品看得人目不暇接。
威廉识汉字不多,每个宝物那都要驻足了让读上面的注解,林妙尤且还耐心不足,读了一排就觉得烦了,反而陆勉很有耐心,当真一个个地给威廉介绍。
林妙找了角落的一张椅子坐下,腰脊椎处酸痛立即袭来,其实她已经忍了有一会了。如果是一直在走倒还好,最怕是长时间站定在一处,整个脊椎骨就会犯起老毛病来。
没让痛楚浮于脸上,肩背靠着墙目光闲散地看那边两人。似乎他们之间处得很和睦,这是让林妙感到意外的。因为威廉其实很怕生,这与他生病有关系,阿姐将他保护的太细致了,不至于隔绝,但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太少。没有说阿姐不好,在有过突然威廉就倒过去的经历后,阿姐被吓得草木皆兵。
刚念转至阿姐,包里的手机就在震动了,拿出来看果然是阿姐打过来的,怕是一醒过来得知她把威廉带出医院后,来兴师问罪了。
她接通电话唤:“阿姐。”
在电话里被林可很是数落了一番,她也耐着心不反驳,偶尔应上两声表示她有在听。到后来林可自然也听出了她的敷衍,气恼地说:“就算我对威廉操心过多,你也自己注意自己身体啊,是不是最近老毛病又犯了?”
林妙立即否定:“哪有?”
林可轻哼出声,“你别瞒我,当我真看不出来呢。有几次看见你背着人在捶腰,就知道你脊椎又疼了,妙妙,威廉的病现在治好了,你也该停下来治疗了。”
“阿姐,我没病,我就是站久了会有点腰酸背痛而已,这哪能叫病啊。诶,不和你说了,威廉在找我呢。”匆匆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断了,让阿姐再数落下去又能说上一长段。
余光里看到陆勉弯腰把威廉放在了地上,然后蹲下身,看威廉绕到了他后面才明白原来他也抱累了,要换个方式来背。威廉调皮,是跳到他背上的,可能一下用力猛了,把他给拉拽地坐在了地上,手掌却还是牢牢托住了威廉。他正要起身时,突然有个追逐的大男孩冲向威廉,林妙下意识地从椅子里猛然起身想去阻拦,可只觉背脊骨骼声响,剧痛袭来,眼睛一下子发黑,身体在半空中晃了晃,手本能地抓住身旁的木杆,才不至于摔倒落地。
平息着呼吸睁开眼,看见陆勉将威廉护在了身后,正对那大男孩说着什么,一脸沉肃。
大男孩的家长闻讯赶来,却不是讲理之人,很快横眉怒目似要动手。林妙心中焦急,在这种地方是断然不能与人大打出手的,而且对方三五成群,他就一人,又要护着威廉,必然要吃亏。
她左右看了看,不顾身背剧痛蹒跚着朝门口而走,看见疑似身着安保衣装的人加快脚步走过去。待她领了安保人员过去,远远看见男孩的家长跋扈到在伸手想推搡陆勉,却被陆勉一个擒拿反扣了手腕,对方疼得哀嚎出声,眼看着周围几人要冲上前,安保人员厉喝出声:“你们干什么?”当下所有人都一震,停下来回望。
几人都被带出了珍宝馆,林妙已经把威廉带离了是非圈,这是她与陆勉眼神交流下的共同默契。几乎视线一对上,他就先把威廉从身后拉出送到她身前。威廉吓得不轻,小脸发白着要她抱,蹙了蹙眉,强忍着弯腰曲背的疼痛还是将威廉抱进了怀中。
馆外的院中,有院方管理人员来了解事情经过,引得游客们都驻足观望。
男孩哭嚷着说自己没错,他就站在玻璃窗边参观,然后就被陆勉无故训斥,男孩父母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有什么权利来骂他们家儿子,又指陆勉动手伤人,以之前手腕被扣所留指印为证据。
对此陆勉只冷沉了脸也不分辨,目光扫过男孩一家时寒光奕奕,男孩惧怕地缩了缩,躲在了他母亲背后。那妇人立即就像被惹毛了似的,护着孩子大声吆喝:“真是不要脸,大人还欺负孩子。今天你如果不道歉,就别想出这个门。”
“道歉?”看到这处林妙忍不住冷笑出声,引得所有人都转头来看她后,才一脸讥讽地问:“这是要道哪门子歉?你儿子在馆内横冲直撞,追逐打闹,相信在场之人大多都看到了,几番撞到了人一跑了之,我们大人不想与孩子多计较,因为,养不教父之过,现下看了几位的品行算是明白熊孩子所为何来了。”
在她话声落时场上一片静寂,过了片刻有人开口:“没错,我家妞妞就被这孩子给撞倒了哭,他转身就跑了。”“我的脚也被他给踩了,看是孩子没好意思说。”“刚才我看见了,是那熊孩子朝着那男的背上的小男孩冲撞过去的,是男的反应快才没被撞到,这种熊孩子就是欠教育。”
“谁敢教育啊,看见没,人家一大家子人都护着孩子呢,他们家的孩子还是“受害者”呢,真是可笑。”此起彼伏的议论与数落声,终于让男孩一家脸色都变了,最后也不争辩了,灰溜溜地扭着男孩胳膊从人群缝隙里走了。
戏幕落寞,人潮自也散了,隐约还有人在说着那孩子没教养之类的话,最后原地就只剩了他们三人。威廉眨巴着眼睛一脸崇拜地说:“小姨你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坏人给骂跑了。”林妙抿唇而笑:“那你的意思是叔叔不厉害了?”威廉立即摇头,“不是不是,叔叔更厉害,将那凶伯伯随便那么一扭就哭了。”
林妙看了他一眼,他自然是厉害的,不提以前,就上回在餐厅不还一打几都没吃亏么。
“你怎么了?”陆勉忽然问,眸光深浅不明地盯着她。
她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了?”
“你的脸色极差,额头还在冒着冷汗。”
而就在这时,威廉在她怀中用力扭了扭,她立即感觉脊椎刺痛难忍,手上也一松,哈矮子瞬间从她怀中向下脱落,若非陆勉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怕是要将威廉摔在地上了。
威廉尤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当是他们两人在和他玩,一下就抱到了叔叔身上,他又回头朝着林妙扑去,口中还喊:“小姨,接住我。”
却被陆勉长臂一揽,又将他拽回了并且低喝出声:“威廉,别动。”他向前逼近一步,神色沉凝了问:“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脚?”目光同时落在了她的脚上。
从她刚才情况判断,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她的脚是不是扭伤了,可隐隐又觉哪里不对。
林妙自知此时的状况已经瞒不过他,强忍着背脊的疼痛点头,谎称:“刚刚不小心扭到了,现在右脚不太能着力。”
陆勉脑中闪过她刚才领着安保人员疾走而来的画面,想大概是那时候扭伤的吧。想到此不禁神色稍缓,对她赞了句:“你刚才很机智。”
林妙心领神会他指的什么,“过奖了。”
刚才那情况,一个人的声音是没法盖过一群蛮不讲理的人的,大多数人都抱着一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除非损害到自己切身利益了才会跳出来。她也就不过是引导群众一起谴责那几个跋扈之人,让舆论来警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