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后又处理了几桩类似的事情,两人总算是到了张府之中。
此处因距县令府较远,并未被义军占用,但其中财物或有用品早已被数不清的义军搜刮一空,只剩下翻倒的桌椅书柜一类的物品,魏十三进了府邸直奔书房而去。
两人迅速将被义军寻找财物时扔在地下的书籍捡起,抹去上头的脚印,叠成两沓,找了跟绳子捆起来,一人提了一沓才缓缓离去。
沿途言雀掂量着手中书籍,心中不禁疑惑,“三哥儿,我们都已经当了匪寇,你找这些兵书做甚么,难道你想当韩将军那等人物吗?你先前可是佩服他佩服得厉害呢!”
“韩将军?!”魏十三当头一愣疑惑道:“哪个韩将军?”
言雀狐疑看着他道:“便是年前在黄天荡打大败南下金军的韩世忠将军啊,你怎就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听说他那夫人生的国色天香不止,还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说罢手舞足蹈起来。
魏十三恍然道:“记得当然还是记得的,可匪寇怎就学不得兵书呢,这叫有备而无患,你可知道?”
言雀笑道:“三哥儿说得有理,当我们兵法大成,应也能同他们较量较量。”
魏十三听他说出韩世忠名字时,心中亦是有不小的悸动,他所涉及到的历史知识不多,但好在电视剧中出现过这等英雄的名字,想必南宋这片天下间,无论军人山匪应无人没听过这等名字吧!
两人又走了一阵,突然自远处传来了一阵叫骂声,他们还以为是义军又在做事,当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到了一处沿着桃江分流的院落之外,才发现并不是义军在犯事,而是封建家庭之中并不少见的伦理闹剧,只见有一半百老人,正手持棍棒,抽打着一名女子,女子下意识连连躲闪。
那老人一边抽打,还一边咆哮道:“你这不要脸的煞星,还敢躲,不要脸的,过来,过来!!”
当下就是挥动那棍棒,啪啪啪几棍打在那女子的娇柔身体上,那女子张继闷叫几声,然后缩在一旁低声哭泣着,立在门口处脸上也有几处淤伤的老妇人就如此看着,不敢说话。
“你说,家中的粮食从哪处来的?还说你没去做那卖身子的贱事?”
女子头也不敢抬,嘴巴更似被异物堵住般哽咽解释:“真的没有,那是家里没了粮食,我才出来借粮食,武家大郎人心肠好,见我这等时候还要出来寻食,分了我两碗。”
那老人自是怒火中烧,那听的进去,“屁的心肠好,我早说你这等风尘女子娶不得进家门,如今还是我家大郎后,还要去找他人做那贱事,看我不打死你,我……”
此时,邻家屋子中,有了不少在门口板门上开出一条缝隙来,偷看外面情况的,但又见魏十三与言雀二人立在那处,不知晓他们身份,不敢到街上来围观。
魏十三自小生在孤儿院中,后被人收养,那养父养母也是尖酸刻薄得厉害,见他成绩不好,回家便是拳脚相向打个半死,导致他初中尚未读完便辍学偷跑了出来,对于这类人,他自是看不过去的。
“你这老头,人家冒着被义军杀头的风险,还要给你借粮食,且不说人家没做那混账事,就算是做了,你又有何资格打她?”
老人自死了儿子之后,脾气愈发暴躁,加上腿脚不麻利,常年窝在家中,他哪识得魏十三的身份?只看他与言雀手中都提着两沓书籍,又生得很欠揍,便认定他们是那多管闲事的文弱读书人。
如此想着,见人横插自家事端,拿那女子撒气还不如意,竟怒目横移瞪着魏十三那张俊秀容貌,举起棍棒就朝魏十三大头甩打下去。
那女子抬头见到这番场景,急呼一声“不要”,想要扑将上前搭救。
可他哪知道自己做出了多么愚蠢的行为,若是这等老人的棍棒都能在魏十三脸上留下痕迹,那这破书想必也可以完结散花了。
魏十三横移半步,反手握住那老汉的手腕,右腿弹射而起,一脚便踢在那老汉小腹之上,后者闷哼一声,身体当如遭重物撞击般躬身弹射后飞而去。
观其模样,本是要飞出一两丈远的,哪曾想那女子也正扑到老汉身后,那老汉的殷实的后背顿时撞得女子一阵发晕,接着娇嗔一声后,往后面猛退了几步,只觉足下一空。
“咕咚!”
掉入了水中。
“救……命!救……”女子落入水中之后,登时清醒过来,胡乱挣扎在水中扬起大片水花。
虽说宋朝较其他朝代而言,女子地位有很大的提高,但多数仍是学那三从四德,极其注重自身修养的,自然少有会熟悉水性。
魏十三见状登时将手中书籍往身上一扔,二话不说,纵身鱼跃落入水中去,想要救人。
可他也很少有落水救过人,哪知道那一边挣扎着一边忙着开口呼救的女子见他游了过来,就把他当做救命稻草般死死箍住,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魏十三当即感觉身体被水蛇缠着一般,不知如何下手,“喂,咕噜咕噜……”
“你松手好么,我是来救你的……咕噜咕噜咕噜……”
两人扭成一团后便是如此沉下水去。
连叫几声没见反应,好在他反应足够迅速,这几日下来也不懈怠锻炼,呛了几口水之后便清醒过来,不再去理会那女子的扭动,一把扯开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搂住她腰间,拖住臀部,奋力蹬水才游出水面,女子重获新生般大口呼吸着空气,被扛着往岸边游去。
此时,岸边的言雀正解衣袍拖鞋呢,他记得自家三哥平不识水性的,如今竟敢落水救人?可当看见前者扛着那落水女子往岸边游去时,登时呆在原地。
这三哥儿怎就越来越奇怪了呢?
魏十三寻了一处平时人们用来洗衣取水的河堤缺口,将那女子扶着上了岸,抹了一把脸上水珠,才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女子伸手理了理贴在脸上的湿漉漉青丝,露出姣好的面容,湿水让她身上简朴的衣裙贴紧在香艳酮体之上,勾勒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仍被水呛得难受,咳嗽不止,回不上话。
可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与魏十三的姿势实在奇怪,更是有失偏颇,若是被夫家父亲看到,肯定免不了又一顿打。
几乎条件反射般,松手退到一旁,“多、多谢救命之恩……”话都不敢多说几句,便惶恐转身往岸上跑了上去。
魏十三本就没图什么回报,无奈抖擞了几下后,也跟了回去,看向正在那穿衣带鞋的言雀,“雀儿,你做了甚么,走了。”
时至晚间。
魏十三回到住处,换了一身干衣服,便提起书籍躲进了房中细读并让人无要事不得打扰,直到红烛摇曳房间,仍未出来。
读起书来,魏十三便察觉到,自己虽未像他看过为数不多的小说那般,有着老爷爷系统一类的金手指,可记性和理解能力上,却是出众了不少,也不知是否注意力高度集中有关。
直到房门被敲响起,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魏十三见大哥自外端了饭菜如来,才挣脱出了书海。
“大哥。”魏十三下意识叫了一声。
魏天北将饭菜放到桌上,笑道:“看来你小子是立定心意要整天下了,当初父亲送你去学堂,你都未曾如此下心思,如今竟能为了看书看得晚膳都忘了去。”
魏十三才觉得饥肠辘辘,端起饭菜便伏案大嚼起来,“大哥就别打趣小弟了,不过是临急抱佛,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听雀儿说,你今日也在街上教训了几帮强抢民粮的义军?”魏天北拿起一本门是脚印的书籍,翻看了几页,侧目问道。
魏十三顿了顿,想起白天之事,笑道:“怎么?大哥以为,我当上了这千夫总领兵之后,就失去了理智么?”
“我又哪里不记得当初山匪劫村时的惨像?那帮山匪杀我们村民如屠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村里的大人让你带我们躲到枯井里去才逃过一劫。
之后你带着我们上山,虽说是落草当了匪寇,可那一次有干过屠村杀民掠食这等罪行?即使是贩卖些白盐,那亦是县城中官盐百姓都食不起,才生出的想法。我又怎会不知大哥心中藏着的善意,我领的队伍,决不会让他们如此犯事的。”
魏天北神色微变,不过很快又眉开眼笑:“看来是大哥多虑了,大哥在此同你赔不是了,你原谅大哥则个。”
“兄弟之间,那需要说这些?”魏十三扒尽最后一口饭,眯眼笑道,“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生在乱世之中,无能便是罪,善在和平年代或是能治国安邦,可末世到来唯有以武乱禁。
就像一位伟大的人物说过,枪杆子……哦不,拳头底下出政权,一味的退让,不过是助长他人气焰,就如你在南康遇事,固守一方山头,到头来只会被官军践踏,唯有主动出击才有机会,这个你明白吗?”
魏天北翻起的书页忽地滑落,陷入沉思。
魏十三继而打趣道:“好了,我还以为大哥是在为小弟没给大哥升官职而发小弟的脾气呢!既然不是,那正好,你看看小弟找到了什么?”
他从地下那沓书中,拿了一本蓝皮旧书扔在桌面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