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一队骑兵离队而出。
为首者正是赵福之,他们如今距离河道不外乎二三十里的脚程,从大营中率先赶马出来,不过半个多时辰便赶到了目的地。
第一时间当是沿着河道寻找桥梁的位置。
不过,当他们找到桥梁被焚毁的痕迹之后,才知道有人抢先了他们一步。
没错,他们能够想到的,赵若楠早已经想到,而且在她下令信使将其命令带到前方之后,未曾入夜,他们前方的骑兵就已经加急执行,在雷雨还未落下之时,就已经将他们东边河道上五六处可供军队通行的桥梁全部焚毁。
“快!快!往下游再去搜寻一下,他娘的,谁把桥都给烧了?”亲兵看到河岸边上焚桥留下的残迹。
“看来是有人抢先了我们一步。”马背上的赵福之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们虽然从山上突围了下来,也没有遭遇官军的强烈抵抗,但直到现在,官军扔不撤退,说明他们一直在创造对付自己的机会,眼前这些“杰作”会是出自他们之手吗?
现在置身暴雨天气之中,河水滚滚而下,他们又学不得韩世忠那种,亲自领头淌河过的行动,可若是东去不得,南边又有官军加明军两支军队,他们任一方都不会放弃一丝一毫对付他们的机会,难道我们真的要北上?
他们之前分析都没有错,往北的道路,于他们而言,就似通往黄泉的道路,只有在实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们才会选择北上。
而且就算北上,他们最多可以去到雩都附近,再往北去,就该进入刘家军等各方军队的视野范围了,这肯定部署他们想要见到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雨渐渐小了一些,前往上下游两个方向探查的骑兵也已经全部归来,围在赵福之身边。八壹中文網
从他们的沉默和神情来看,赵福之以已经无需再去询问结果:“走,我们先回去,恐怕接下来还要改道……”
他的面色并不好看,这一段时间以来就一直在告诉他们,眼前的只要遇到一件出乎他的意料的事情,就会有一系列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现在更是这样。
他们归途中,雨渐渐停了。
但这场山雨过后,山路变得泥泞,不仅仅加剧了他们行军的难道,而且还带来了敌人来袭的消息。
赵若楠事先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讨贼檄文已经传了过来,随着前方骑兵追上来叫阵,檄文的内容也在赵营义军众人的耳目间传开,本来就风雨欲坠的军心,再一次受到冲击。
个个人都是心惶惶。
赵营之中的集合的号声,很快传遍了大营。狂乱的风里,掌旗手吃力地擎住被雨水打湿的大旗。
李开作为骑兵校尉,冒着大雨领着三百部众的骑兵赶上了赵营义军的步伐,三百看完檄文战意奋起的兄弟们,就在骑马绕行在赵营大军周围,呼喝斥骂,将赵继祖这些年在赣州的所作所为,以及对方待人接物的态度,全部描绘得绘声绘色,加上在最后还附加上他们韩家军的名号,和封朝廷命令剿匪的出师之名,这些内容,被一位颇有文采的檄文,被三百多中气十足的兵卒,慷慨激昂地叫骂出来,这些话语就似在空中化作了一把刀枪剑戟,穿插着赵营义军的心窝。
他们采取的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无赖战略,反正知道赵营义军如今都在寻找退路,怎么也不会大举发兵讨伐自己。
加上,他们个个坐下马儿都是近些日来,被喂养得身强力壮,到了这个时候正式发挥他们作用的时候。
雨虽停了,但风还是很大,湿了的火把淋上火油点了又灭。众人第一时间甚至难以确定韩家军方位,只见在赵继祖及其身边亲近之人所在的中军位置,孙三等赵营头领在听说了檄文中,他们现在这位主子的行端之后,无不是心中疑窦丛生,对于往后的道路该如何行走更是摇摆不定。
虽说敌军的檄文,很有可能有夸大其词的说法,但他们都曾经是一方匪首,自然不会太傻,根据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在心底中,也有些许感受,对于檄文中的事情,赵继祖是做得出来的,而且很可能在做出这种决定之后,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赵营大军侧翼,几队兵马疾行而出,吓得前来诵念讨贼檄文的官军全部唬退,而中军处,一丈六尺高的旗杆,一丈二尺长的旗面,高高举起,旗杆的顶端悬挂两盏火油灯。
这火油灯光亮朦胧,在乌沉沉黑压压的风夜里,又显得非常醒目。
这一次,他们营中的士兵们集合速度较以往慢了许多,赵继祖的命令一道道传入军中,但反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积极了,甚至还有人外围、距离中军较远处的兵卒,开始了大面积的向南溃逃,只因为官军诵骂叫阵时,说的“降者不杀”这一句话。
赵营之中,因为赵福之先前与魏十三于山间一战,葬送了大半数的人亲兵,剩下的,如今大多数分部在各军之中,用作稳固人心,赵继祖先吹号集合完的三支百人队,磨刀挥枪守住物资,是到如今,他们要让粮草先行,走在他们身边才能安稳。
正在思索该如何安然离去的孙三也接到了命令。
赵继祖拨给他六百人马,负责沿着行军队伍巡查、警戒,宣布重整军容,无论那个头领的手下,亦或何种兵力,一律禁止离队。违令者,就地斩杀。又派遣亲兵,看守侧翼与后方的情况,与敌袭或意外情况及时汇报。
赵营义军长龙也似的队列中军依旧漆黑一片,再不见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拿一条盘旋于山野中的火焰长龙,在这一场夜雨之后,偃旗息鼓了。
赵明远纵观下山后遇到的这些情况,神情严肃,全身披挂,列在赵继祖身边。四五亲兵手明簇拥在他的身边,责任自是护住他的周全。
具体的战情不用在重复,一路上所发生的的,汇报给了赵继祖听的,他就在一侧也尽皆知晓。
敌人来而不攻,徐徐扎营。赵明远推测其目的,不外乎两种可能。其一,意图围而不攻,寻觅两季,毕竟两军数目相差悬殊,等待我们军心溃散之后,各个击破;其二,意图借用陈颙部的势力:他们伺机在侧,陈颙部的人紧追在后,一旦他们两方发动攻势,渔翁便会坐享其成。
“战情紧急,官军趁夜雨天气来动摇我营军心,若是大哥前方探路无门,我们当考虑割舍了……”赵明远瞧了瞧灰霾的天色,也不静坐,在案前按刀而立,沉声道,“爹,若是放弃这支队伍,想要保住我们的性命,那想来不难的。”
且不管是官军是哪一种可能,面对如今的情况,做出坚定而明确的决定,那都是必须的了。
到了这个时候,纵是赵继祖再如何倔强,也难以再对赵明远的决策提出反驳,因为近些日子看来,他越来越发觉这位小儿子,眼神中渐渐不再那种身为人子的尊重和忌惮,而更多时候,都是撞着凶狠与冰冷。
赵继祖取过案上令牌,双目炯炯,盯着他看了好一阵,道:“敌人如今在各处都限制了我们,我们军心极为动荡,他们还能为我们战吗?
赵明远接过令牌,谈谈道:“我们需要有一员猛将,一旦遇到敌情,掩护大哥,贯穿敌阵,以安军心。若是遇到官军,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赵继祖皱了皱眉。
“将前面城镇上百姓全部抓出来,挡在前面做肉盾。”赵明远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