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暮成一觉睡到五点多,结果一睁开眼,发现被子在他身上,而那姑娘盖着他的外套,整个人猫一样蜷缩在床上,睡的香香的,把柏队给气的,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他皮糙肉厚的盖什么被子?她娇里娇气的吹点风就烧给他看,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可是下车的时候看她一直别着脸不看他,气鼓鼓的小样儿,柏队忍不住揉了揉她头发:“老子是心疼你,生什么气,又没骂你。”
“不理我也不行!”夏朝蕊非常生气,瞪着他:“冷暴力最讨厌了!比骂人还讨厌!”她甩上车门就走了。
看着她哒哒哒跑进去,柏队下车按了锁,回味了一下,奶凶奶凶的还挺招人的,忍不住就笑了。
一进办公室,罗锦添就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柏队,睡的不错吧?”
柏暮成问沈连从:“什么情况?法医痕检的报告都出来了吧?”
沈连从把报告给他,一边道:“昨天……”
罗锦添截口道:“昨天我闲着没事,连夜审了审周存中,他已经招认,是他不忿被敲诈,所以把氰化物放在了酒里,但是他中途后悔,又把酒放了起来,却被刘强强行带走,然后中毒死了。”
柏暮成一皱眉,看了看他。
沈连从咳道:“昨天分局的人搜到了假山旁边的酒瓶,有刘强和周存中的指纹,而且仓库门口的摄像头,也可以证实这一点。另外,仓库里找到了叶红的手机,有大量两人……那个的视频,堪比某某门了。”
柏暮成点了点头,然后坐在旁边,细看法医和痕检的报告,一边问:“手机里其它信息出来了吗?”
“还没,”沈连从半开玩笑道:“技术队也得休息啊!”
这时候林局进来,道:“都在啊!”
大家赶紧都站起来,杨光还吃着早饭,赶紧抹抹嘴把泡面桶往里一推。
林局道:“这案子就差不多算破了吧?后续工作大家都抓紧点儿!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可这次闹出人头事件,影响太坏了!而且,最后这个刘强,本来可以不死的!即便这是一个杀人犯,也应该让法律去惩罚他!而不是听任他成为另一个受害者!”
他顿了一顿,看着柏暮成,不客气的道:“暮成,你很能干,过来这边,逢案必破,也的确让大家刮目相看!但是还可以更好!你要学会听取别人的意见,要重视省厅专家的建议,这个机会很难得,大家都应该好好学习!技不压身,破案也要与时俱进!不要总是一意孤行,要学会利用群体的智慧!”
他说了半天。没有疾言厉色,但叫人听着憋屈。
夏朝蕊上前一步想说话,却被杨光一把拉住了。
柏暮成一贯的平静,一直等他说完了,送走他,继续低头看报告,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夏朝蕊想过去看看他,又想起早上吵过架还没有合好,就有点纠结。杨光抱着泡面桶过来,拉过凳子坐她旁边,示意她低头。
夏朝蕊低下头来,杨光在他耳边小声道:“我跟你说,我昨天看到罗锦添给林局发微信了!”
她顿时瞪大眼晴,杨光一边吃一边道:“发的什么我没看清,但是,听话听音儿知道吧?林局啥意思?说什么‘要重视省厅专家的建议’,这不明摆着说头儿没听他话,耽误事儿了吗?这孙子肯定告状了!特么的耍这种阴招儿!没想到林局这么神探的人,现在也官僚了!”
夏朝蕊这还是头一回真切的感觉到办公室战争,她道:“可是,刘强不是昨天晚上死的吗?你们去找他已经是早上了,已经来不及了啊!”
“对啊,但是同样的事情,换一个说法,就大不一样,咱们头儿又不是个会跟领导讲细节的。”杨光耸了耸肩:“当然了,我也是猜的,具体怎么回事,谁知道?”他低头唏哩胡噜的吃面了。
柏暮成把新出的所有报告看了一遍,又看了证物和那个仓库视频。
其实视频是在门口的,本来就拍的不太全,只偶尔拍到两人,但可以清楚的听到声音,后头能听到打碎玻璃的声音,以及周存中的阻止,他说:“钱我已经给你了,没必要拿我的酒吧!”
然后刘强说:“你特么的玩我老婆,我拿你酒怎么了?怎么着,这酒挺贵的?”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这酒有问题,你不能拿走,更不能喝!”
两人争执了半天,视频中,还能看到刘强一把推开他扬长而去。
要凭现有的证据,找个好律师,周存中甚至有可能判无罪,毕竟单纯通奸不入刑,而只论往酒里加氰化物这一个行为,也不算犯罪。
沈连从过来问他:“头儿,怎么办,先申请批捕?”
“等等。”柏暮成道:“还有问题,你跟我过去再审审他。”
沈连从一愣,却仍是答应了一声,回头吩咐把人带去审讯室。
夏朝蕊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几个队员不管忙不忙的,全都跟过去听。就一会儿办公室里已经只余下了老成持重的吴山南和罗锦添。
罗锦添眯了眯眼。
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还审?审什么?鸡蛋里挑骨头么?就算真的被他挑出一星半点儿骨头渣子,又怎样?也无法改变他失败者的命运。
他施施然站起来,微笑道:“吴哥,我也过去看看。”
吴山南嗜好炒花生,正从抽屉里摸了几个,搓掉红皮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唔。”看着他开门出去,他才笑眯眯的说完:“去吧。”
柏暮成两人进了审讯室。
周存中毕竟不是青春年少了,昨晚被罗锦添疲劳审讯,整个人都有些精神不济,耷拉着眼皮坐着。柏暮成道:“你与叶红交往多久了?”
周存中对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已经无意隐瞒:“一年左右。”
“什么时候认识刘强的?”
周存中道:“他们刚搬来就认识了,他们拿烧饼让人试吃,就聊了几句。”
“其间跟刘强可有过来往?”
“有。”
“什么来往?”
周存中有些不耐烦:“问这些问题有意思么?”
柏暮成冷冷的喝道:“别废话,问,你就老实回答。”
周存中毕竟气虚,并不敢跟警察犟,随即答道:“就他偶尔过去我那坐坐。”
“聊什么?”
周存中道:“他就整天说他加了一个俱乐部,打一个游戏,说他打中单,很厉害,以后还可以参加比赛什么的,就这些。”
“你认为他这个人怎么样?”
周存中道:“脾气很暴躁。”
“还有?”
周存中有些烦,一骨脑的道:“脑子里除了游戏没别的,脾气暴,又冲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游戏影响,喜欢讲什么义气,以为自己是大侠,还想着跟人拜把子。反正有点怪的一个人。”
柏暮成问的,全都是这种看起来很琐碎,很奇怪的问题,审讯室外,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有夏朝蕊坚定的认为“我师父必有用意”,一直认认真真的听着。
柏暮成话锋一转:“你与你现任妻子感情很好?”
“还不错。”
“听说你这家酒行,是你妻子出的钱?”
周存中表情微变:“我们是夫妻,这方面没有必要分的这么清。”
柏暮成没有趁胜追击,反倒又问了句莫名其妙的:“听说你原本是个艺术家,画油画?”
一抬到这个话题,周存中微抬下巴,表情矜持:“是。”
柏暮成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艺术家,卖不出画,又放不下身段找工作,坐吃山空,离婚后不得不靠一家小超市维持生计,拆迁时这种自行加盖的得不到补偿款,但机缘巧合,与现在的妻子重逢,旧情复燃很快结婚,由此得到了一家新的酒行……”
他还没说完,周存中就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你是在侮辱我人格!你是在侮辱艺术!我要投诉你!警察就可以随意侮辱人吗?我要投诉你!”
“我叫柏暮成!投诉随意!”柏暮成把工作证掏出来,猛然往桌上一拍,砰的一声响,成功的止住了周存中下面的话。
他犹呼哧呼哧的喘着,看着他,柏暮成冷冷的续道:“但在投诉之前,你先把你教唆刘强杀妻的事情说清楚!”
石破天惊!
这话一说,周存中脸色大变,夏朝蕊几个也惊呆了,坐在里头的沈连从全程充当稻草人,实在忍不住,手遮住脸,对着窗外做出了一个惊愕的表情。
周存中半天才颤声道:“你,你开什么玩笑!”
柏暮成逼视着他,缓缓道:“叶红,丧偶式婚姻,内心空虚之下认识了你,想离婚后跟你结婚,但你那时已经与现在的妻子谈婚论嫁,不可能答应她,恰逢拆迁,于是你想远远搬开,选择了地段离你妻子很远,也并不理想的四方街。叶红察觉,录制了大量性爱视频威胁你,你摆脱不掉,突生恶念,利用你与刘强的关系,想办法暗示他妻子有外遇,并利用他暴躁的性格,引诱他杀妻。”
“24号当天,叶红与刘强吵架分开,叶红约你去牛排店,你未赴约,然后把叶红引到烂尾楼,刘强尾随而至,在你的挑唆下,两人争执并动手,而现场‘恰好’有电锯,于是刘强分尸,但你没想到,刘强在最后关头,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奸夫,展开报复。于是你再次设计,用钱引刘强过来,然后同样利用刘强的性格,把放入氰化物的酒,放在显眼而封闭的地方,刘强出于报复心理,故意打碎玻璃罩拿走酒,然后你再含糊其辞,故意让我们怀疑,在最后关头拿出视频,证明你没有蓄谋杀人。”
周存中的嘴唇抖的厉害,他看了他很久很久,忽然冷笑一声:“你有证据么!你,你故事编的再好,特么的有证据么?没有证据你说个……”
柏暮成平静的道:“有。”
周存中猛然就是一停,双眼死死的盯着他。柏暮成沉声道:“你的确是机关算尽,但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例如电锯。我记得我在你的店里,看到石料切割后堆成的几个酒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电锯就是做这个用的。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去你店里取样一对比就知道了。”
“第二,刘强的手机。并不是只有通话可以查,微信之类,全是可以查到的,删除一样能查,之前刘强与你称兄道弟,但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之后,你不会以为他还是对你全无防备吧?”
他冷冷的看着他:“不需要我继续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