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一苍发老叟提着酒葫芦看着远方,时而微微颔首,时而抚眉哀叹,最后竟喝了口酒,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起来,一众游魂看着这个老疯子皆离其数丈距离,不敢上前。
“怎么样”老叟也没有回头,对着一旁正闭目凝神的男子开口问道,奇怪的是,在众人眼中,根本见不得其身旁有人。
“马马虎虎”男子也未睁眼,应承了一句。
“老牛鼻子就是倔”老叟也不跟其辩驳,就这手中的酒,再看一眼这世间绝美的情窦一幕。
“真不打算回了?”男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喝惯了这些鬼烧酿,便再也不想喝那些仙酿了,再说我回了可再也喝不到这小崽子给我带的酒了”老叟咂了咂嘴,还是阳间那些酒有味道,够烈。
“你是怕这小子骂你吧”一旁男子开口回到,也不忌讳老叟那憎怨的目光。
“骂都是轻的,到时候我怕这小崽子真的闹翻了天”老叟叹了口气,被揭了短,倒也说了实话。
“我阴曹,在此谢过”男子终是睁开了眼,眸子中宛如一片深渊地狱,黑暗空邃的让人不敢直视。
“别谢我,谢这小崽子吧”老叟喝光了手中的酒,看完了一对年轻男女的青涩涟漪,后劲有些大。
“媪姑娘,来碗醒酒汤”老叟甩着手中的酒葫芦,走向奈何桥边,一如那个少年甩着那铜铃。
沙丘间,丝毫不知被当成了下酒菜的一对年轻男女还正在说着依依不舍的离别叮嘱。
“如今你并未结神,切莫强行出神远游,虽说有三朵冥花在身,但是并不是十全之法”长生看着指尖绕着裙摆的女子开口说道。
“嗯”也不知这女子有没有听进心里。
“玄阴体质我倒从老头扔过来的破书中看过一次,其在阳间的记录少之又少,且皆无善终,不是沦为大能的修行炉鼎,就是走了一条沦为鬼窟的绝路,你父亲虽是对此并不全然了解,但也却如他所言,在未曾完全掌握之时,尽量少动用修为,五朵冥花只能帮你稳住玄阴的极寒,后续修行还要看个人悟性与法门了”长生回想着之前无聊之际翻阅的古籍,一时也没有好的解决方法,只能先叮嘱其一番。
“好”女子依旧埋着头,心中萦绕的全是令人酣醉的情愫。
“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长生看着女子这副模样,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处理。
“我还记得我叫什么吗?”女子小声询问道。
“晏沉渔”长生着实有些消受不住这番涟漪场景。
“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女子终于抬起了头,盯着少年的眼睛,像是欲将其揉进骨子里。
“我也不知何时能寻到第四朵冥花,东南两方的鬼帝皆不是能撒泼打滚就能糊弄过去的主,我得想些法子,你且等一等”长生想着在鬼门关被神荼提剑追杀的画面,一时间后背有些发凉。
“我不是想要冥花,暂时玄阴体质已经不会伤及魂魄,我,我只是想。。”说道最后,女子终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一时间涨红了脸。
“我可不想再被天元宗上下追杀”长生猜到了女子的心思,开玩笑,一个阴间功曹进了世间六大天宗之一,还能囫囵个出来?自己不被晏沉渔的父亲吊起来打死,也被知道此事的天上老祖下凡捏死了,那些个仙人恨不得活吞了自己。
“这是我的执令,我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的,父亲也不知道,你大可以来寻我”女子掏出一个带着自己体香的玉令,瞪着一双清澈眸子,一副你不收我就咬死的架势,让长生不敢拒绝,便收下了这块小巧玉令。
“那我走了,长时间居于阴曹,目前我还有些勉强”女子见长生收起了令牌,又恢复了之前的娇俏模样,带上了绢帷,一步三回首的踏出了黄泉路。
“记得来寻我”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少年一句。
长生看着还有一丝余温的令牌,嘴角微扬,这是要在其父亲眼皮底下撬他女儿的节奏啊,这一丝紧张刺激的兴奋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年心中暗叹,我可是个正经人啊。
回到阴殿的少年还未来的急喘上口气,魏征却又登门拜访,看着杵在门口吹鼻子瞪眼的善司老爷,少年有些头疼。
“我说魏老爷,您说也说了,骂也骂了,若不成您将我扔进哪个地狱泡泡温泉或是剐剐骨?给您老解解气”少年仍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泼皮模样,魏征站在殿外差点气的一旨天宪封了其七窍。
“呦,如今功曹大人好大的威风啊,都敢跟魏征耍泼皮了”这时殿外一道声音传出,随即只见一位黑着脸,穿着赤色宽袍,头戴阴司官帽的身形迈进了殿门,一旁魏征敛敛神色,躬身执礼。
“阎王爷,您怎么来了”长生不敢怠慢,起身行礼,暗暗探查其神色,奈何脸色太黑,不知其喜怒哀乐。
“怎么,无官一身轻的时候不怕我,怕魏征,如今有了官职怎么到反过来了”包拯看着执礼的少年,出言调侃,这小子当初敢拔自己的胡子,事后到是装的一手好糊涂。
“哎,有到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少年哀叹道,如今自己位列功曹,十殿阎罗便是自己的直属上司,眼前这位五殿阎罗王便是与自己关系最为熟稔的一位。
“行了,收起你那捉巧卖乖的模样,我寻你来有正事”包拯不再与其闲话,公正神色,开口说道。
“生死薄呢?”三人落座,主案之上的包拯开口问道。
“我说阎王爷,六案功曹都有各自判帐簿,唯独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总不能随意抓人吧,若有鸠占鹊巢的家伙,我总要知道原来的主人是不是已然入了阴曹,否则我没办法判定篡夺者来历啊”少年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一副为公尽责的模样。
“那这八十岁的老猫,一百九十余岁的老妪,还有这近百岁的老马,怎么回事?这也是你为了找出篡夺者所需?”包拯翻开掌印,手中赫然浮现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长寿生物。
“啊,这”长生一拍脑子,到底是忘了阎王爷掌管世间寿元,一旦过了其本身的寿命,必然会在其掌间浮现。
“拿出来吧,陆判那里虽然靠着其笔力又备了一份,可到底是记录世人寿元的重宝,由不得你胡闹”包拯看着一旁后悔模样的少年,伸出手来,朝其询要。
“好吧”长生无奈,将那本赤皮册子交还给了阎王爷,一副念念不舍的模样,按照当初陆之道所言,就算其拿走了生死簿,也没办法篡改,因为其是陆之道的本命之物,非其本人,不得留痕,可其万万没想到,长生凭借着一手道法,竟然在阳间擅自炼就一方小天地,将生死簿置于其中暗中温润,竟还真让其勉强改了些无足轻重的生命寿元,差些与陆之道起了大道冲突,伤及陆之道根本,阎王爷这才不得不出面讨要,若是陆之道来了,必然会起一场大道纷争。
“之前你与我讨要人手,如今阴曹内局势已经千万载没有变动,挪不出人手供你调遣,我与秦广王和楚江王商议,赐于你一份阴薄,可供查阅,且让你在阴曹有便宜之权,十殿阎罗之下,皆可供你调遣,但你务必将入世的篡夺者清理干净,此事非同小可,此时你要拒绝,我便收回你所有职能,做回你的闲散游人,可你若接了这份委状,今后如何行事,可要思量清楚”包拯神色威严,声音雄叱,一双証目牢牢的盯着长生。
“大人“魏征正要出言劝告,奈何包拯挥了挥手,并未让其进言。
长生起身执礼,神色严正,姿态恭敬。
“臣,领命”少年从未曾如此肃穆。
包拯看着眼前的长生,心中暗叹,自己何尝不知魏征的心思,此事繁重,压在一个自己一众人看着长大的少年肩头,总是于心不忍,世间有句老话,儿怕父老,父盼儿小,儿子长大了,总会承受各种各种的事物,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帮其撑起一片天地。
“赐阴司刑尺,以调遣阴军,赏功曹罚令,旨宣阴曹之界,响告幽冥,黄泉,府狱三川,同贺我阴间第七功曹入殿,拟旨”阎王声音传遍整个阴曹,一时间黄泉风起,忘川倒流,猩月流荧,万鬼齐呼,阳间之上,城隍阴帅皆瞩目执礼。
正月十五,人间大寒,白絮纷扬。
阎王爷与魏征走后,长生看着手中的黑册神色有些复杂,自己终于不是个空头功曹了,也算有了正经的官身令补,之后无论在阴间还是阳极行事,也再无鬼敢小瞧了自己,先前牛头阿旁愣是说自己不认什么第七案功曹,死活不愿意交出那被占了躯壳的冤魂,气的自己掰掉了它一只牛角,只是之后行事,真便如同阎王爷所说,一举一动都关乎着阴曹的脸面与气运,不能在由着自己性子来了。
“哎,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少年厚着脸皮自夸到。
“周晨”长生翻看着手中的阴薄,方才临走之季,魏征与其提到了这个名字,本是一位颇具文运的读书人,不出意外可位列三公,死后可陪祭文庙,不过就在近日,生死薄中浮现其赤字,不过其阳寿远未耗尽,黄泉路上又未见其魂魄,鬼差探查之下,发下其依旧以人身游走于阳间,善司老爷便有了一丝疑虑,怀疑其被篡夺者泯灭了魂魄,占了身躯。
少年绕有兴致的翻看着其生录,眸子眯成了柳叶状,嘴角微抿,这要是被熟知其性情之人看到少年如此神色,便知道,这小子要干坏事了。
“这不是来打工的了吗”少年微微一笑,狡猾的像只狩猎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