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下,灵丹阁众人翻遍了藏身阁中的古籍,也没寻到什么好法子,可以治好长生的古怪体质,如今少年就像一间陋室,四面入风却也席卷而过,蕴含不住一丝灵气,本就低微的境界如今更是跌的一塌糊涂,化为一位刚刚入道寻山的开窍修士。
“这下好了,连二品境界都不剩了,更别提运用什么术法了。”言黎春看着满不在乎的少年有些惆怅,无论如何,其都是因为姐弟二人落了个如此下场,她虽然嘴上调侃,心中却很是愧疚。
“还记得当初咱们交易的条件吗?”长生发下手中的残卷,一脸笑意的看着姐弟二人。
“不记得。”言黎春扭过头,懒得理会。
“记得。”言牧晓狠狠的点了点头,大丈夫一言既出,自己这条命,以后就是长生的了,只不过自己好像没什么大用,年轻人脸色仍有些憔悴,无论阿姐怎么劝解,其心中那道沟壑,永远没法抹平。
“来,先给我沏壶茶。”少年翘着二郎腿,开口吩咐道。
言黎春按下准备起身的弟弟,看着长生一副有屁快放的架势。
“咳咳,牧晓,这个给你了,收好。”少年尴尬的干咳两声,随手扔个年轻人一个三脚盖环铜炉,看似不大,入手却有几分重量。
“这是?”言牧晓仔细打量着这盏满是冥道刻纹的古朴铜炉,有些不明所以。
“你的心药,都在里边。”少年仰头躺在了书堆之上,开口问道。
“心药?”年轻人一愣,便知道手中为何物了,抿了抿嘴,没有言语。
“这些亡魂都是你从酆都内引出来的,其中也包含着一些还未入过冥府的游魂野鬼,想必你都不陌生,太叔谨不知用了什么阴毒手段,将其抹了神智,化为一众只会吞魂嗜血的走尸,借此屠戮了山下市井百姓,后来又为了开启阎君渡,将他们暗中祭入了大阵之中,我便顺手将其装进了妄生炉内,如今就交给你了,无论怎么处置,都不需要告知我。”长生摆了摆手,并未再多言语。
“是。”年轻人将铜炉揣入怀中,就如同将其中所有的罪过,抗在了自己的肩头。
言黎春看着弟弟模样,叹了口气,只要能弥补,再多的苦难都不是退却的理由。
“清凝,出来一下。”长生起身,对着言黎春说道,一道金光浮现,美眸流转,不知少年有打着什么鬼主意。
“可有什么打算?”长生看着比起跟在自己身边,仙魂越发凝实的金身,暗暗点了点头,确实其与言黎春更为契合。
“暂时没有,我这幅模样,又能做什么打算呢。”女子扶在言黎春肩头,托着俏颜,一副娇柔模样,自从其与长生度过了那场死劫之后,便彻底展现了其真实的一面,没有任何渲染的娇憨,软糯姿态,被言黎春数次调侃像一位深闺大院的富家小姐。
“有一件事,我想询问一下,事关你在世修行的传言,还请不吝赐教。”长生突然一副正色模样倒是让清凝有些不适,其摆正了身姿,跪坐在长生面前,点了点头。
“相传你身负玄阴之体,可是事实?”事关那个女子,长生不敢不郑重相待,且此事涉及到清凝的大道根本,他不能与之玩笑。
“半真半假,我是身负玄阴之体没错,却非天生,而是后天修炼而成,并非十分纯粹。”清凝摇了摇头,自己确实是世间唯一一位以玄阴之体飞升的大修士,可也不是世间谣传那般。
“玄阴之体也可后天修行?”言黎春一愣,由于其与清凝修行大道并非同脉,所以一直未曾关注过其修行法门,只知道其在世间也是一位奇女子,留下过不少传说。
“黄泉引渡,冥浊缠身,玄阴之体的另一个称呼便是冥身,乃是各位阎君,冥王等阴曹大能褪去凡身之后,得冥府封敕,才有了得以身负冥府气运的引身,可游三川,令亡魂,聚阴德,化府狱,可若是仙凡之人得此体质,必然会万鬼穿身,阴寒萦绕,非但不能助其修行,反而是一大祸端,所以极少有人能驾驭此体魄。”长生开口解释到,若不是那几朵冥花,宴沉渔此时,多半已经被亡魂吞噬了魂魄,沦为了鬼窟。
“所以我只是借用黄泉之水与一缕冥浊之气打造了一具后天的玄阴之体,来供养本命之灵。”清凝附和道。
“本命之灵?”长生虽然“见多识广”却也并没有迈入过上三境,虽然在悟定之时,冥冥中感觉到了本命之物的存在,却只是昙花一现,便一跌再跌,沦落到如此境地。
“是的,由于修行的功法,体质,甚至道心所向,都会影响到本命物的蕴养,待步入上三境之后,本命物便会出现灵智,我们便称之为本命之灵,此时再想提升其品质,就不是简单的事了,天才地宝不说,甚至一些特殊的本命之灵需要及其珍贵的仙灵之气,与冥浊之气来浇灌,不巧,我的本命之灵便是需要大量的阴寒之气助其提升品质,所以我便冒险打造了一副后天的玄阴之体。”如今清凝只是一缕仙魂,并不能动用自己的本命物,所以只大致的与众人讲解了一番。
“原来如此。”长生点了点头,看来宴沉渔只要步入了上三境,玄阴之体便成了她得天独厚的修行助力,可步入玄命境界的那道天劫,可算得上玄阴之体的天克了。
“哎。”少年有些头疼,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拿到剩下的两朵冥花,才能保其顺利步入凝魂境。
“长生,师傅唤你过去。”陆远道探出头,搅乱了这场“大道科普”。
“好。”长生整理了一下袍子,屁颠屁颠的跟着师兄去了炼丹房。
“师傅,这玩意看着不是很好吃的样子啊。”长生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丹药,有些发憷。
“吃吃吃,就知道你,你是芸笙吗?避灵丹,本就是怀身之物,吃下去干什么,还嫌你自己的境界不够低?”老人扬起手中的丹书,作势要打。
“师傅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长生抚着老人的胡子,笑的一脸谄媚,顺手将桌上剩余的灵药收进了袖袍中。
“哼。”老人冷哼一声,也不理睬他那小动作。
“什么时候走。”其挥了挥宽大的袖袍,不再意的问道。
“近日便要离去,弟子有些忙啊。”长生坐在老人脚下,抚着脸颊,很是苦闷。
“芸笙与远道都带走吧,留在宗门内也没什么作用,不如跟在你身边,相互间有个照顾也好。”老人拍拍少年的肩膀,轻言道。
“芸笙留在宗门内有些麻烦,我便带在身边了,况且阴曹间可能更为适合她修行,至于二师兄,徒儿说的不算,想必他也不会离开师傅的。”长生摇了摇头,老人若是没有机缘,就只有十余载的寿元了,自己不再身边也罢,怎能一同离去呢。
“师傅修行一途资质愚钝,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有一身丹术还算看得过去,芸笙那丫头应该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至于远道,年少时心高气傲,盛气凌人,如今困在自己的局中,一直未曾释怀,我也只能瞧着,却也没有任何办法,至于你,为师不做评价,但却是问题最大的那个。”老人语重心长的嘱咐着身下的少年,尘风之痛,老人再也不想重来一次。
长生没有言语,他什么也承诺不了,他甚至连一句安慰老人的话也说不出,少年有些愧疚,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也有人为他牵动着心弦,四处奔波劳碌。
“好了,修道修心,为师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弟子太优秀,做师傅的也很愁苦啊。”老人笑了笑,抚平衣袍,起身迎接那位第四次登门的宗主师兄,奚禹看了一眼苦着脸的少年,笑着摇了摇头,扔给老人一壶酒,二人便一同转身离去。
翌日,长生牵着一位娇俏少女,逛遍了山下市井,一众小吃美食撑得二人有些直不起腰,身后一位皮肤有些黝黑的英气女子看着宛如饿死鬼投胎的二人,有些无奈,不觉间想起了当初姐弟流浪于凡俗的日子,再回神时,见那少年抹了抹手中的油渍,为少女重新扎了一个俏皮马尾,莞尔一笑,姐弟与兄妹,自己与长生。
“牧晓一个人,真的可以吗?”自从告别了玄天宗,言牧晓便目光灼灼的背上了一个小竹柜,独自踏上了旅程。
黎春与长生都未开口询问,少年将那本封敕禁术赠与了这位准备效仿某位佛祖消孽苦修的年轻人,语重心长的嘱托着说要拐个媳妇回来,言黎春亲手帮弟弟背上竹柜,抚平了那道疤,便也没再说什么。
“谁知道呢,不一定又会被哪个面善心狠的修士骗的团团转,或是傻乎乎的一头钻进了某个问心局,再或是被什么山头精怪拐进了山里,做了压寨夫君,都有可能。”长生看着目光越发阴沉的言黎春,挪了挪屁股,怕被这女子当成出气筒,莫名挨上一拳。
“哎,我们去哪?”言黎春叹了口气,不再纠结,向着长生问道,看样子少年还没有回阴曹的打算。
“去接一位长辈,然后一同返回冥府。”长生吐出叼着的甜茎,望向了远方的小镇,时间过得真快,一载转眼而至,不知那个会元老爷是否高中,那个浣衣妇人是否笑颜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