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可悲可笑又可叹
张町婉脸色微变,旋即却笑得温柔,“浅儿这话就说得没良心了,刚才为娘不是为了你吗?你爹那般误会你,为娘实在气不过便下定决心提出离去,有什么问题?”
是,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
为母则刚,夏夫人为了女儿,气不过要离开将军府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这一切来得未免太巧!
上一次她见到夏夫人的时候,夏夫人还柔柔弱弱的说,不想麻烦她不愿连累她。
这样一个事事都只想息事宁人的女人,这一次为了女儿,就更该如此不是吗?
“父亲刚刚回朝,作为赈灾西北的首领大将军,功不可没。您却要在这个时候和离,难免要闹到外面去,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这笑话可不只是对父亲和您而已,宫里的我亦会受到牵连——您可知道一个母亲被休的女子,说起来地位可要比那些庶女更低?”
正常说来,正室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如侧室的女儿?
可是,一个被休弃的正室,那她所生子女的地位,名声地位可就远远往下了!
虽然她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夏夫人长年累月受到三从四德的观念教导,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所以,这行为和出发点听起来合理,实际上根本就是矛盾的!
“你的意思是,我就活该一直待在将军府,一直被他们欺负?”张町婉不怒反笑。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夏清浅嘲弄的道,“不管什么时候,您想离开这个受尽委屈的地方,我都会大力支持。只是我支不支持,和您做这件事的动机却没什么关系。”
她的立场是她的事。
可是夏夫人口口声声说为了她,那就该如往日那般忍气吞声——虽然她并不需要夏夫人这么做。
“就凭这个,你就说我主使了这件事?”夏夫人声音有些嘲讽。
“不,这些都只是小事而已。”夏清浅静静的看着她,“应该说,是从我认为您是幕后主使开始,才开始联想到这些事的不对劲之处。”
没有怀疑的时候,什么都是正常的。
一旦开始怀疑,这些表面正常的事,便也都不正常了。
“那清妃娘娘为何开始怀疑你的母亲呢?”人群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出声。
“是啊,既然所有的事都只是巧合,那会不会只是因为你开始怀疑了她,所以看什么都不正常?”
“我还是觉得,夏夫人这样平素温婉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
众人的表情还是十分狐疑,甚至有些同情受到怀疑的夏夫人。
夏清浅淡淡的看向人群,忽然笑了,目光最终落在夏振国的脸上,“我真正怀疑我娘的原因,倒还真不是我聪明的娘亲露出了什么破绽,而是……”
“够了!”夏振国忽然厉声打断,眉头紧蹙,“清妃娘娘,老臣多谢你的信任之恩,也多谢你替老臣辩解了这么许久!可是老臣已经承认此事,案件也可以告一段落了,你不需要再为老臣奔波插手!”
“呵。”夏清浅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扯了下唇,“爹,你以为你这么做,她就会感激你吗?”
“……”夏振国瞳孔微缩,却又极快的道,“老夫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你心甘情愿的替她顶罪、替她去死,可以——毕竟这是你欠她的,这么多年你确实对不起她,害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死一万次也不足惜——没有人可以插手你们之间的事。”
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冷声质问道:“可是你凭什么拿你的家人,去祭奠你的爱情?将军府这么多无辜的人,还有那些被她抓去逼迫试药残害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夏振国猛地一震,瞳孔收缩得更厉害了。
众人看着他的反应,面面相觑。
清妃这话的意思是……夏将军为了弥补夏夫人,故意认下一切?
萧墨寒眸色微微深了几分。
夏老太太也在此时反应过来,骤然惊呼道:“振国,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了一个女人,你还想拉着你年迈的老母和年幼的女儿一起陪葬吗?”
夏振国胸膛震荡,表情复杂的看向她,“娘……”
“畜生!”老太太气得破口大骂,拍着大腿哭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不,你不是要气死我,你根本就是要亲手杀了我啊!我的天啊,夏家的李祖列宗啊,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吧,你们的不孝子孙夏振国都做了什么呀,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想让我们夏家绝后啊!”
“娘……”夏振国眼神变得更厉害。
“你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孽畜儿子!”老太太哭得歇斯底里。
“……”
夏振国好几次想要开口,嘴唇不断的翕合,可是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老太太见他竟还不知悔改,险些没气晕过去,怒喝道:“夏振国!你还不快跟皇上说,你刚才认罪都是假的,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做啊!”
夏振国眸色一闪,表情明显挣扎又纠结。
他几不可察的看了夏夫人一眼,却见女人神色嘲讽的望着地上的老太太,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夏振国心里一痛,又闭上眼收回了视线。
“爹,您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夏清浅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夏振国眉宇间的挣扎愈甚。
可是夏清浅等了他半天,终是没有等到下文。
她失望的摇了摇头。
她想给他自己阐述的机会,可他却还是死心塌地的想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赎罪,可悲可笑又可叹。
八贤王看着她出神的神色,忽然开口,神色复杂的道:“所以娘娘怀疑你母亲,是因为你父亲刚才突然改口?”
夏清浅看了他一眼,“不错。”
起初夏振国听到那些罪名的时候,虽然嘴拙不知道如何解释,但是气得涨红了脸不愿意承认。
然而看到范家那本账簿的时候,却突然改变了说辞。
所以那账簿,定然是有什么问题。
刚才她翻阅的那本账簿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商贸往来、礼品支出,估摸着夏振国的那本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出入——那这些东西又能有什么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