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大军的集结是迅速而果决的，跟樗里心以往见过任何一次演习都不一样，点将鼓敲响，诸将带甲。

“是不是在想为何明明为父出动的是五万大军，然而今日点将誓师祭旗只有不到两万人在校场？”樗里寻似乎是察觉到了樗里心的疑惑。

樗里心点头，他见到的大军集结都是双方在校场点齐人马，然后在约定的地点摆好阵型，最后双方开打。

“军演只是在考察士兵对阵型、协作等等基础训练的熟练度，因此双方在演习前都能清楚对方的兵力和部署，真实的战场，你不可能要求敌人等你集结完毕，再找好战场。”樗里寻笑着解释。

“所以，这一次前来的只有两万将士作为中军主力，其余三万大军已经从各地赶赴镇南关驻扎等待中军的到来。”樗里寻指向舆图，大军幕僚在舆图上也标注出了一支支大军的动向和到达镇南关需要的时间。

“这一次还好，只是在镇南关集结，若是更大规模的战役，很多时候，我们会将大军集结点设在敌军营地。”樗里寻慢慢地教导着。

“为何？”樗里心很难理解，他也不是没接触过过兵事的小白，兵书上都不允许这么做，将大军集结点设在敌人阵营中，是多么危险的事情，甚至一旦消息走漏，敌人很可能就此围点打援。

“小君上有所不知，以往大军集结都会在都城、郡城或是大营中，直到武君和长城君修著了《武经纲要》后，这一切就改变了，大军集结点都会前置到战场前沿，甚至是敌军阵地中。”百越大将笑着给樗里心解释。

“这么一来，就会减少大军聚集所需的消耗，也能更快的赶到战场，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至于将集结点设于敌军控制区，也有很多考量，一是打破敌军的防御控制，破开一道口子，二是打乱地方的阵型和切断对方的联系。”

樗里心认真地听着，看着自己的父亲，原来这才是父亲和长城君的兵略啊。

“最重要的是，因为武君的一句话，才会将阵营设在大军交战的前沿！”百越大将敬重的朝樗里寻行礼，百越之所以这么快就融入大秦，更多是他们佩服强者，也信服武君。

“拒敌于国门之外，永远不让战火蔓延在自己的家园。”百越大将说出了《武经纲要》中的一句话，这是武君的话，之后还有长城君的点评，“战火燃于家园，山河破碎，兵者死罪！”

两句话，代表着两位封君的态度和胸襟。

战火只能在国境外出现，若是戍边大将让战火燃于国中，所有军人都该去死。

“这真的是父亲说的？”樗里心有些怀疑，这还是那个整天嬉皮笑脸，逗弄自己取悦的父亲能说出的话。

“接下来，多看多听多问，少做少管少说话！”樗里寻将目光看向了舆图和一系列的情报之上。

樗里心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刚刚准备搭话，抬头却发现，父亲的气势在一瞬间转变了，变得冰冷肃杀而平静。

只是看一眼，就仿佛看到一座古渊一般，犹如即将迸发的火山，明明不协调对立的两种气质却在父亲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百越水师楼船搭在着两万大军顺江而下，而后弃船，仅用了不到五天就抵达了镇南关下，整整五万大军也在中军抵达后的两日后全部集结完毕，总用时也不到七日。

“目标雉棍（西贡，后来的越首都）！”樗里寻站在了点将台上，下达了军令。

军令下，五万大军开拔，如长龙缓缓离开了镇南关，朝跤趾旧王城，如今的郡城赶赴而去。

“沿途顺手清剿一切谋逆，胆敢反抗，收容忤逆，杀无赦！”樗里寻派出了一万大军去配合跤趾郡的郡兵县兵，清剿山匪和叛乱势力。

“只有真正归顺大秦的才是秦人，余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皆杀之！”樗里寻看着有些迷茫的樗里心解释说道。

跤趾虽然设郡，但是与百越不一样，不时还发生暴乱，袭击大军驻地，能如此猖獗的原因就在于，地势还有当地百姓的包容。

所以，樗里寻对待跤趾和对待百越完全是两个态度，对于跤趾只有暴力镇压，胆敢私藏叛军，为叛军通风报信者，全族皆杀！

等到跤趾郡守看到樗里寻和大军的抵达，也明显松了口气，这些年叛乱不断，他的日子并不好过，能镇压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惊动武君前来，下官死罪！”郡守惭愧的主动求罪。

“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就回国吧，子良先生会接替你成为跤趾郡守！”樗里寻没有责怪，跤趾什么情况他们很清楚，因此，这一次前来的，除了大军外，还有在开辟孔雀到滇王道路中立下功勋的儒家大儒端木臣父子。

“多谢武君！”郡守松了口气，仅仅十年时间，他就从青葱少年，变得华发早生，证明了跤趾的局势艰难。

端木臣父子也上前行礼，交接起跤趾的政务军事事宜。

“有劳先生了！”樗里寻行礼，端木臣躬身行礼。

“杀！”樗里寻回到了军中，下达了最后的战令，跤趾南方都太乱了，他也懒得去管那些是顺民，哪些是叛逆，只要有叛军出现的地方，破村毁城，赶尽杀绝。

“当年鬼侯和忠勇侯没做的事，武君来做了！”端木臣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

他知道帝国为什么不派一個强势的兵家前来，反而派他这个儒家前来接任跤趾郡守。

只因为他们这一脉跟左丘一脉相近，内圣外王，可以怀柔，但是怀柔的前提是你要听话，不听话的就会告诉你什么叫王道汤汤。

换言之就是，老子一手大剑架在你脖子上，一手经卷在嘴中念着子曰，然后问你听得进去否？

“想要驯服一个人一头野兽很容易，但是想要驯服一个种族，一个国度，就要先让其畏惧，然后升不起任何反抗心里！”樗里寻看着因为第一次见到修罗场、人头京观而狂吐不止的樗里心教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