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这个怀抱,我再熟悉不过。
詹佑成面露凶光,沉声苛责道:“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电话?糟糕!”走的时候太匆忙,我这才意识到把手袋和衣服落在老秦的房间里。“你先等等,我要回去拿点东西。”
“别走!”詹佑成攥住我的手腕往外扯,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场。“我让你在宴会厅待着,你究竟陪老秦上哪里去了?”
“放开我,手机和钱包都落在老秦的房间里了,我得回去取回来。”我拼命挣扎,詹佑成反而扯得更用力了,很快就把我带到停车场上。
他的目光扫过我右手上的支票,冷冷地问道:“这是什么?你带老秦去开房了?”
没等我回答,詹佑成已经快速把支票夺过去,待看清楚上面的金额时,气得整块脸都绿了。“是谁允许你陪老秦睡?”
“陪睡?我没有……”我知道詹佑成的坏脾气又要洒在我身上了,连忙赔笑解析说:“他说腰痛,我不过是帮他推拿而已。”
詹佑成这才留意到我换了一身运动服,脾气暴躁地把支票撕成碎片。他那浓密的眉毛几乎扭成结,朝我嘶吼道:“林夕梦,你到底有多下贱,就连老男人都不放过?”
虽说被詹佑成这般出言侮辱并非第一次,但我的心还是很难受。我的人生到底有多可悲,错失杀过人,就会一辈子被贴上杀人犯的标签;曾经走投无路卖过身,这辈子再也与婊子脱不了关系。
“是你让我缠住老秦,让他不要离开酒店。假如他真的让我陪睡,不也顺着你的安排吗?”在詹佑成面前,我的感情学会了收放自如。你存心让我难堪,我偏不要让你看到脸上的半分伤心。
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被我气得浑身发抖,詹佑成高举右手,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的。“你知道我不会碰脏的女人。”
呵呵,五十步笑百步。
“如过说我脏,也是被你弄脏的。”我咬牙切齿地反讽说。
詹佑成的这巴掌,终究没有落下来,因为酒店的服务生从大堂追着出来了。她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纸袋递过来说:“还好林小姐还没离开,刚才秦先生打电话说你的东西留在房间里了。”
我转过身,接过纸袋诚心道谢:“谢谢你,我刚才还想着回去取呢。”
服务生看了詹佑成一眼,表情讪讪地从口袋里掏出卡片递过来,解析说:“秦先生让我给您带话,说很感谢你帮他推拿。腰上的伤是旧患了,如果以后有时间麻烦你联系他。”
我接过卡片塞到口袋里,淡淡地说:“好,回头我会跟他联系。”
眼看气氛不对,服务生把东西还给我以后,便识趣地离去。我盯着詹佑成,憋屈在心中的怒火却无处发泄,转身就走。
时值深夜,来温泉酒店的客人非富则贵,四周并没有公交车站和出租车站。
独自走在无人漆黑的马路上,我开始后悔刚才向詹佑发脾气了。要发,也该回到市区才发呀!
走了不到五分钟,我掏出手机打算滴滴打车回去,却悲哀地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屋漏逢夜雨,从这里走路到市区,天亮前能达到吗?
还好高跟鞋的鞋跟不算太高,否则从这里走出去,双腿必定残废。
正当我边走边问候詹佑成祖宗十八代的时候,身后突然射来一束灯光。我转身望过去,发现是詹佑成那辆熟悉的suv。
车子停靠在我的身旁,詹佑成调下车窗淡淡地说:“上车。”
大概气过头了,我很有骨气地把头发一甩,拒绝说:“不上,我自己走路回去。”
“真的不上?”
“嗯。”
“好,那你慢慢走回去吧,希望天亮前能到。”詹佑成丢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目送车子消失在视野当中,我的心情也冷到极点。但我依然咽不下刚才那口气,詹佑成所说的每一个字像最尖锐的利器,硬生生插进了我的心里。
语言是最可怕的利器,让我感到异常难过,屈辱,但更多的是对生活的无奈。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途中没有任何车辆路过,更别说坐顺风车了。正当我颓废沮丧的时候,身后再次迎来了一束刺眼的光线。
这次我并没有回头,心想在这个人情冷暖的社会里,落井下石的很多,雪中送炭的却很少。我不相信有哪个正常人,三更半夜还让陌生女子上自己的车。
果然,是我想太多了。
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我听着觉得耳熟,回头一看居然是詹佑成。他绕了一圈还是回来了,再次调下车窗朝我吼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上车!”
我并没理会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他偏要跟着,车子开得很慢跟在我的身后。
“你没脑袋还是被门夹了?三更半夜这里没有出租车,你以为自己能走回去?”詹佑成依旧没有给我好好说话,脱口而出的都是讥讽。
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这男人肯定小时候缺钙,长大缺爱,才会这么坏心眼吧。算了,我胸大心宽不与他计较。
他看我不回话,自讨没趣关上了车窗。我默默地继续走路,前方突然窜出一团黑影,吓得我整个人后退了几步。
郊区的马路没有围栏,右侧是矮了一米多高的隔离带。我走路太久累得很,脚下晃了几下重心不稳翻进了隔离带里。
倒下的那一刻,我在心里默念:最近犯小人,回去以后一定到庙里烧香求佛求保佑!
还好詹佑成不至于见死不救,听到我的呼喊声连忙停下车走出来。
“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低沉的嗓音响起,詹佑成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看我露出浑噩的表情,便举起右手比了个v字问道:“这里有多少根手指?快回答我,看脑子摔坏了没。”
我没好气地回答:“两根,你才摔坏脑子呢。”
詹佑成闷声笑了出来,狠狠地在我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说:“我又不是残废,这里有五根手指。”
“无聊!”我用力推开詹佑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右脚站不稳。
詹佑成从身后环抱着我,稍微用力就把我抱起,苛责地说:“别逞强了,这种杂草横生的地方很多毒蛇出没。”
说起蛇,我被吓得肝儿颤,双手勾住了詹佑成的颈脖,贴住他的耳根说:“快走!”
回去的路上我们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虽然对詹佑成出言讽刺的事耿耿于怀,但他毕竟没有丢下我,这口气不咽也得咽下去。
车子驶进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詹佑成手握方向盘,淡淡地说:“今晚我喝了点酒,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如果不高兴就忘了吧。”
对于詹佑成,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我侧身看着他,发现他的耳根处有些微红。
“你这是在跟我道歉吗?”我冷不防问了一句。
詹佑成盯着我,薄唇动了动,却没有回骂。
凡事见好就收,我也不打算矫情下去,弯身捏了捏红肿的脚腕说:“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要骂我也没关系。但我也有尊严和底线,希望你能明白。”
詹佑成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他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旁,打开车门把我抱出去。我并没有拒绝,因为脚腕肿得厉害。
这晚被折腾得太累,洗澡后我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詹佑成从浴室出来以后,没有像往常那样上床睡觉,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他未干透的刘海遮住了眉毛,神色专注而认真。
詹佑成很少把工作带到公寓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认真专注的样子。
虽然脾气暴躁性格讨厌,但这样子的詹佑成确实很迷人。侧面的线条被台灯的光线衬托得很柔和,薄如蝉翼的眼睫毛轻轻抖动,安静而不张扬。
别人常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很有魅力,我算是认同了。詹佑成一手撑住下巴,一手快速操作鼠标。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鼠标操作的“嗒嗒”声。
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走出阳台聊了很久。
詹佑成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下了。迷糊间我感到床的那头沉了下去,一双结实的手臂抱住了我。
“不要,我很累。”我翻了个身,额头撞上詹佑成的下巴,半睁开双眼哄说:“我还是伤员呢,你忍一忍不行吗?”
“刚回来的那几天不是很听话吗?怎么了,周进轩的话你没听进去吗?”詹佑成似笑非笑,我愣住了,耳根随即红了起来,这种被当场拆穿的感觉并不好。
我咬了咬嘴唇,苦笑说:“他都给你说了?”
“林夕梦……”詹佑成轻声呼唤我的名字,大概是因为还没睡醒的缘故,我觉得这声音充满磁性,诱惑又好听。
他弯身,小声耳语:“不用装作顺从,你一生气就会露馅了。我就喜欢看你被气得跺脚呲牙的抓狂样子,以及心理恨得牙痒痒,还不得不假装听话的时候。”
“你有病!”我睡意全无,张嘴就在詹佑成肩上咬了一口。当然我不是真的咬,难得这男人心情好,我也不想破坏这种气氛。
“我有病,那你有药吗?”詹佑成翻身,笑得邪魅。“我们都别睡了吧。”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