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浩然的话落在我的心里,有种羽毛滑过心尖的错觉。他把汽车停靠在马路旁,欲言又止。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变了。”我把目光落在前方的大榕树下,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
他们忘情地拥抱在一起,仿佛身后繁华的街道都成为布景。
“也许很多事情都变了,但我的初心从没改变。”梁浩然转过身,目光灼灼望向我,叹息说:“从美国回来以后,即使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但我很有信心能与你遇上。”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梁浩然盯着前方的小情侣,似乎陷入了绵长的回忆当中。
“小白,我这次回来的主要原因,你也在其中。”梁浩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坦诚说出心中所想。“我告诉自己如果五年过去了还忘不了,就回来找你。”
当年用一封信与梁浩然分手,我就没想过回头。
我不再是从前那个完整的自己,早已为了金钱而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可是……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也说过,与他是不可能的。”梁浩然看着我,表情认真,语气坚决。“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希望你能让我走近。”
曾经有人说过,初恋只是一场回忆;很多人喜欢的,只是那种得不到的感觉。
而我,正是梁浩然得不到的爱情。
“我们还是好朋友,但感情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我坦诚地说。
梁浩然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忧伤,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苦笑说:“我明白了,时间也不早,你也该早点回去休息。”
一直到小区的楼下,梁浩然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谢谢你送我回来,今晚玩得很开心。”我刚想推门钻出汽车,梁浩然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想要甩开,他却攥得越紧,力度大得几乎把我的骨头捏碎。
“小白……”
我咬了咬牙,故作生气地说:“你先放开我再说。”
梁浩然这才尴尬地松开了手,脸颊涨得通红。我知道,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
“今晚我所说的话有点唐突,希望你不要介意。”梁浩然满脸歉意地说,表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失落。“以后有空,还可以再约吗?”
他的语气轻柔,似乎在征询我的意见。
“随时欢迎。”我努力朝他挤眉笑了笑,然后轻轻甩开他的手钻出了汽车。离开的时候我的心“砰砰”直跳,就像做了什么错事担心被人发现似的。
直到我走到小区门口,身后的两束灯光还没挪开。我回头朝他招了招手,发现他也正看着我,眉目含笑。
“gooddream!”梁浩然远远看着我说。
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推门而进的时候发现客厅里亮着一盏台灯。这次我并没有被詹佑成吓到,淡定地收回钥匙走到沙发旁,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客厅很安静,詹佑成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缕缕烟雾把轮廓分明的侧脸笼罩着。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公寓找我了,也许今晚来是因为心血来潮。
“万利那边约了下周一谈合作的事情。”詹佑成把烟蒂捏灭在烟灰缸里,长长吐了一口烟雾,声音沙哑。
“这些事你打电话通知我就行。”我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詹佑成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提醒说:“以后注意别那么晚回来,会影响你第二天的工作。”
“詹总,好像你忘了我的工作只是玩玩游戏等下班。”我理直气壮地说,难得詹佑成却没有反驳我,嘴唇微微上扬,盯着我不说话。
“我累了,先去洗澡。”丢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坐在梳妆桌前,我看着镜子中脸容憔悴的自己,顿时感到很陌生。手背上的伤已经不感觉到疼痛了,医生开的药膏正整齐地挤在手袋里,是梁浩然帮我整理的。
我忽然感到很累,累得四肢就像拆卸以后重新装上似的。这座公寓很大,装修高雅,却从来没有让我有家的感觉。
这个时候我甚至开始怀疑,对詹佑成的这种坚持是否是错误的。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镜子中倒映着詹佑成阴沉的脸容。他突然弯下身,轻轻抓住了我的左手,低声问道:“手怎么了?”
“没事。”我用力抽回左手,不紧不慢地说:“很晚了,如果你想要的话现在开始吧。”
说着,我开始解衣服的纽扣。看来程思雅今天病发满足不了詹佑成,才会三更半夜过来找我发泄。
詹佑成按住了我的双手,毫不留情地骂道:“你当我是精虫上脑,每次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难道你不是吗?”我讥讽道,甩开他的手猛继续解纽扣。由于太急,我把衬衣的第一粒纽扣扯断了。“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次想要在哪里做?卧室?阳台?还是浴室?”
“够了!”詹佑成双手按住我的肩膀,阻止我把脱了一半的衣服扯掉。他的眉头深锁,粗糙的指腹从肩膀处滑落到手腕,然后按住了我的十指。“技术没长进,脾气反而越来越坏。”
哼,也不看是谁发脾气,把我的手烫伤?
我的力气不及詹佑成,挣扎不成干脆靠在椅背上,任由他折腾。
“下次看我心情不好,别来惹我,你今天是自讨苦吃。”詹佑成握着我的左手,仔细看了又看,语气最终缓和了几分:“家里有烫伤的药吗?没有我出去买。你的手很漂亮,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是呀,我的手指长得漂亮,很多人看了都说是弹钢琴的手。可是没人想过我曾用这双漂亮得适合弹钢琴的手,做了好几年的粗活,冒着烈日摘茶叶、缝衣服、清理杂草,以及地板。
“看过医生了,无需詹总你操心。”我故意别过脸,不去看詹佑成那张看似关心的表情。他现在这样算什么?甩我一耳光然后施舍一粒糖吗?
“你越来越任性了!”詹佑成粗鲁地把手袋里的杂物甩在桌面上,长臂一伸把我揽在怀中,自己侧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我发脾气摔杯子,你完全可以躲开。”
呵呵,怪我咯?
“凭你这臭脾气,我躲得过去吗?”我冷嘲热讽道,终于忍不住张嘴想要咬詹佑成的肩膀。
这是我和他最无聊却又亲密的相处方式,非要把对方的肩膀啃得出血才罢休。
“就你牙尖嘴利。”詹佑成捂住我的嘴巴,偷偷在我的大腿上拧了一下,痛得我差点没叫出来。他垂着头,眼睫毛轻轻晃动,继续涂抹伤口。“坐好,别动!”
詹佑成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我习惯性地停下来。卧室里落针可闻,我与詹佑成一深一浅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就连心跳声都同步了一般。
我这人就是怂,原本憋屈在肚子里的怨气,全被他突然而来的温柔摧毁。
“这段时间公司里的烦琐事特别多。”詹佑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顿了顿然后补充说:“我过来不过想吃一碗你做的云吞面,看样子是吃不成了。”
“你大可以让程思雅做给你吃。”我小声嚷说。
詹佑成听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说:“她不会做饭。”
“那上次在医院看到的饭菜是谁做的?”我转过身,额头撞在詹佑成的下巴上。
“程家的保姆。”詹佑成低头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你的缺点很多,唯一的优点就是会做菜,合我口味。”
额,这番说话听起来怎么像在损我?
詹佑成的眼眸黑如墨,深邃得如同看不见底的湖水,嘴唇却不自然地往上扬,像极了做错事却不愿意坦白的小男孩。
“你这是在哄我吗?”我问。
“我像会哄女人的男人吗?”詹佑成翻了个白眼,盯着我不说话。
倒也不像。
“累了,我想先去洗澡然后早点休息。”我想要挣脱詹佑成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抱住腰间。“放手,我要去洗澡!”
“一起洗。”
“你刚才不是说不想要吗?”
“哦,没有夜宵吃,你总得把我喂饱吧。”詹佑成忽然坏笑起来,抱起我大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
大概真的累了,詹佑成抱住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我却睡不安稳,梦中惊醒过来,感觉到詹佑成的双臂紧紧抱住我,心才安稳了一些。黑暗中,被丢在梳妆桌上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
我知道,那是詹佑成手机的短信提示方式。
转过身摸了摸詹佑成的脸颊,发现他睡得很沉。好奇战胜了睡意,我小心地掰开他的手臂坐起来,想了想还是摸黑往梳妆桌的方向走去。
某水果品牌的手机也有不好的功能,信息直接显示在屏幕上。借着手机屏幕仅余的暗光,我看到了一条来自徐成亮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