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被砸得头脑开花,妈妈也倒在血泊当中。
破门而入的小区保安报了警,很快警察就来了。满地的血迹是抹不去的证据,我被带到了警局。
小偷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妈妈再也没有醒过来,我因为正当防卫杀人被判了五年。
那个暴雨夜发生的一切,毁了我原本幸福的人生。我拒绝了梁浩然的帮助,只接受法律援助的律师帮我辩护。
十八岁,我刚过了能独立承担刑事责任的年纪,就被禁锢了自由。海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律师把它交给我的时候,我看也没看就当场撕碎。
上诉被驳回,我最美好的五年,只能在监狱中渡过。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公平,有些杀人犯潜逃后隐姓埋名,直到老死都没人发现。而我只是处于正当防卫,搬起花盘砸了那个小偷,却被对面的住户看在眼中,成了法庭上有力的证人。
刚入狱的时候我想过自杀,我觉得妈妈没有了,爸爸失去联系。我的人生毁了,再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可是李莉的劝慰,成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她说:“竟然你连死都不怕,就别恐惧失去自由的这几年。仇恨可以让你活着,必须活得很好,离开这里以后想办法翻案。”
是呀,冥冥中我感觉妈妈的死并非意外。李莉也曾帮我分析过整件事情的始末,提出了几个可怕的疑点。
“正常的小偷并不会选择停电或者下雨的晚上入屋盗窃,因为下雨天要逃离比较麻烦。而且你也说了,那小偷的衣服并没有淋湿,可能在阳台躲了很久,一直在想办法下手。”
“他下手第一刀就是割你妈妈的颈部大动脉,这不是要下狠心要命的吗?如果不是寻仇,怎会下手如此快很准?”
只是到如今,我仍然想不透妈妈到底与什么人结仇?我们只是普通的小康家庭,并没有外债和纠纷,为何那个男人会下毒手?
“轰隆……”的雷声响起,卧室的灯光突然熄灭。我吓得抱紧手中的枕头,深深把头藏在双臂中。
这个暴雨夜,我似乎成了一座荒岛,寸草不生、支离破碎。
我张齿咬住自己的手臂,疼痛的感觉蔓延,却始终驱赶不了心中的恐惧。我感到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身体的每一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似乎随时都要扯断。
恐慌当中,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一双结实的手臂缠住了我的肩膀。詹佑成责备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害怕打雷。”
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草,双臂紧紧缠住了詹佑成。我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双肩的颤抖才没那么严重。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断重复这句话,就连呼吸都变成沉痛起来。
詹佑成抱住我,衬衣上有淡淡的烟草味。他轻轻抚摸我的发丝,伸手把我身后的窗户关上了。
“下次记得把窗户关上。”詹佑成的手够不着,想要推开我起身去关,却被我抱得更紧。
无奈之下,他就像抱住着孩子的树懒,任由我掉在他的身上,艰难地探起身体把窗户关上。大概是心理作用,自从他回到公寓以后,我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打算一整夜抱住我不动吗?”詹佑成嫌弃地说,伸手在我的大腿上捏了一下说:“我很累,想要洗澡睡觉了。”
“我帮你擦背。”我依旧抱住詹佑成不放,他无奈地抱起我,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浴缸大得足够容下我和詹佑成两人,他翻出柜子里的香薰蜡烛点燃,绕着浴缸排了一圈。这些香薰蜡烛是我上网买的,收到的时候他还嘲笑我无聊,想不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薰衣草的香气有点呛鼻,詹佑成打了个喷嚏,教训说:“下次别上网买这些劣质的东西,中看不中用。”
“不是,香味闻起来挺好的。”说完,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惹得詹佑成闷声笑了出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儿,我突然感到特别孤独。看着詹佑成躺在按摩浴缸里一脸疲惫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喂……你睡了吗?”
“没有。”詹佑成半眯着眼,毒舌道:“一整晚神经兮兮的,你吃错药了吗?”
“可不可以抱抱我?”我抱住双膝望向他,满心期盼地说。
“矫情!”詹佑成骂了一句,闭上眼不说话。
果然,有些男人就是不解风情。
沉默许久,詹佑成才吐出两个字:“过来!”
我扑了过去,搂主詹佑成的脖子让自己的身体弯成。我用一种最原始的姿势坐在他的大腿上,脑袋放在他的胸前,前一刻被雷电吓得跑了的魂儿,才终于归位。
“詹佑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用手指在詹佑成的身上画圈圈,用小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要老实回答。”
“问吧。”他冷哼一声说。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就能抵在他的下巴处。“如果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会想我吗?”
“不会!”詹佑成回答得干脆利落,并没有给我一丝一毫遐想的余地。
“嗯,我知道了。”如是这么说,但我的双手却没有放开。我知道终有一日不得不放手,但还没来到那一天,我可以任性地放任自己去爱他。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詹佑成已经离开了。我摸了摸他躺过的地方,被单还带着他的体温。
我穿好衣服走到窗台前,大雨冲洗过头的蓝天白云干净得就像儿时看的动画片。阳光灿烂如初,清爽的微风把薄纱窗帘轻轻吹起。
翻出手机犹豫许久,我才拨通了梁浩然的号码。
“改变主意了吗?”梁浩然爽朗的声音响起。
“嗯,今天的天气很好,如果不出去走走,会辜负大好的时光。一小时后,罗马广场等。”
……
来到罗马广场的时候,梁浩然已经在喷水池旁等候。他的肩上挎着一个背包,把同款的鸭舌帽扔给我说:“就知道你空手而来。”
是呀,我换了一身运动服空手而来,只带了手机和钱包。爬山嘛,不就应该轻装上阵的吗?
“你哪里这么多东西?”我戴好帽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包说:“你带这么多东西,是小学生秋游吗?是不是藏了好吃的?”
“到了你便知道。”梁浩然指着不远处的停车场,提醒说:“快点,今天是周末路上人很多。”
天湖山风景区位于海市的郊区,素有天然氧吧之称。对比六年前,这里唯一的改变就是树更茂盛了,人却少了。
梁浩然殷勤地买好上山的门票和矿泉水,领着我从正门出发。昨夜下过暴雨,小路两旁的树叶还带着水滴。
盛夏繁花盛开,空气就像过滤过一般清新。像很多年前,梁浩然一边往前走,一边向我讲解路边的植物品种。
我的学识没有梁浩然那么渊博,虚心地聆听,每到鲜花盛开的地方,他就掏出单反相机开始拍照。
“笑一个,我帮你拍照。”梁浩然把相机对准我,示意我站到树下拍照。
我遮挡自己的脸颊,尴尬地笑说:“别拍了,我不喜欢拍照。”
梁浩然也不勉强,对着我身后的不知名小花按下快门,取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不喜欢对着镜头的感觉。”
“不自然。”我走在树荫下,双腿感到有些累了,弯身轻轻捏了几下。
“累了吗?我们到那边的凉亭休息一下。”梁浩然指着我身后的一处凉亭,提议说。
凉亭位于天湖山的山腰,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隐约可以看到海市的电视塔。梁浩然放下背包,变魔法似的从里面掏出了面包和薯片。
“先吃点东西再走。”梁浩然插好吸管,才把牛奶塞到我的手里。
我有些意外在海市还能买到这个品牌的牛奶,很多年前学校的小卖部曾流行这个牌子。回来以后我找了很多超市,总是买不到这款牛奶。
“我以为停产了。”握着牛奶盒,我有些意外。粉红色的盒子,酸酸甜甜的味道,还记得当年的宣传标语也很浪漫。
“酸酸甜甜,属于初恋的味道。”
梁浩然朝我挤了挤眼,笑说:“老牌子了,只有学校的小卖部才能买到。”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疑惑地问道:“你今天回学校了吗?”
“嗯,面包也是老师傅新鲜出炉的。”梁浩然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酒窝很迷人。他的侧脸迎着夏日的阳光,让我心头一暖。“小白,其实很多东西都没变,只是你走得太快,忘了回头看看。”
“或许吧。”我用力吸了一口牛奶,草莓的香味酸酸甜甜的,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对了,你上次说小雪什么时候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