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末的晚上,张欣带儿子到小区的公园玩耍。我随意吃了点沙律,然后爬上床开始看书。
工作已经逐渐走上正轨,经理开始把一些小客户交到我的手中跟进。与chris的交往不咸不淡,身边的朋友慢慢熟悉起来,生活圈子也逐渐变宽。
手机突然响起熟悉的铃声,我瞄了一眼,发现是来自中国的陌生号码。自从来了新加坡,我基本与国内的人断了来往。想了想,我还是决定接听。
“喂,你好……”
电话的那头传来陌生的女声,听得出来她语气很急切。“林小姐,是我,张秘书。”
张秘书是除了老秦以外,唯一一个清楚我行踪的人。我的心就像被什么抓了一下,不好的预感随即袭来。
“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握着电话的手情不自禁抖动,我扔掉书本坐起来。
在我的印象中,张秘书是个做事沉稳、性格内敛的人,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迫在眉睫的事,不会大晚上打电话过来。
电话的那头很吵,伴随救护车的响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才压低声音对我说:“秦总出事了,麻烦你尽快赶回来!”
“老秦……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像被炸开了一般,有那么一分钟处于空白的状态。
老秦昨天下午才与我进行视频聊天,询问我在新加坡的工作进度,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呢?
张秘书急得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今天晚上,秦总本来要去参加慈善晚宴,可是还没出门就在办公室晕倒了。现在已经送过来江立医院,医生说他还处于昏迷状态,情况不容乐观。”
晕倒,昏迷……
光这四个字,已经把我吓得分不清方向。握着电话的手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我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严声吩咐说:“秦总入院的事你先别张扬,马上去找江立医院的院长了解情况,麻烦他安排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治疗,我马上订机票回来。”
电话的那头沉默片刻,才响起张秘书的声音:“好!”
挂了电话,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大片。
我紧张,不仅因为担心老秦的病情,还因为昨天他对我说的一番豪言壮志。
“万利在海外的离岸公司已经做好准备,下月初将会在纳斯达克上市。小梦,我这么多年一直专注于玻璃行业的研发,毕竟的心血和精力都在这里,就是为了能有一天让万利走出国门,成为真正的国际大品牌。”
在上市前夕,如果被媒体曝光老秦昏迷入院,将会对万利造成负面影响。我深知老秦对这次的海外上海十分重视,这个骨节眼上绝对不能有任何错漏。
闭上眼深呼吸,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预定机票。
由于周末的缘故,飞往海市的航班全都爆满了,最快的一班也要等到三天以后。我扔掉鼠标,心烦气躁地在卧室里兜圈,情绪变得异常低落。
张欣刚好带着儿子回来,看我心神恍惚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张欣,我就像看到了救星,扑过去扶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问道:“老秦出事了,我要马上赶回海市。可是航班都爆满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都要急死了!”
张欣扶住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皱眉思考片刻提议说:“你查一下飞往香港的航班,落地以后可以坐大巴回海市。”
对,新加坡飞往香港的航班比较多,海市距离香港不到两小时的车程。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我重新登录航空公司的网页。运气还不错,成功购买了最后一张头等舱的机票。
一夜无眠。
天还没亮,我就爬起床开始收拾行李。大概动静太大,隔壁房间的张欣走了进来,揉了揉眼睛说:“我送你去机场吧,这个时候出租车交班不好打车,反正保姆等会儿就过来了。”
我很感激张欣的帮忙,苦笑说:“谢谢你……我真的很担心老秦,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张欣坐到我的身旁,扶住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回海市,意味着会碰到詹佑成,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看着手中的护照,相片中的我陌生而哀愁。
还记得当日离开海市的时候,我曾告诫自己:人的一生很短暂,不能继续在爱恨纠缠中痛苦下去。离开詹佑成,是我唯一的出路。
“为了自己,为了你和老秦,我会努力。”轻轻合上护照,我对上张欣关切而温柔的目光,承诺说:“你和老秦就像我的家人,我会努力变得更强,好好保护你们。”
张欣的眼中充盈着泪水,紧紧与我拥抱在一起,鼓励说:“加油,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就这样,我暂时告别张欣,踏上了飞往香港的航班。
当飞机进入平流层的时候,颠簸得厉害。我剥了一颗薄荷糖丢尽嘴里,披上空姐准备的毛毯闭目养神。
犹记得当日第一次坐飞机的情景,我第一次出国心情紧张,遇到气流颠簸吓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老秦坐在我的身边,柔声安慰我说:“别紧张,以后感到害怕的时候,深呼吸然后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人心之所以脆弱,是因为恐惧未知的事实。当你咬牙冲过去了,回头再看回来,往往也不过如此。”
其实我此刻的恐惧,不过是源于离开海市将近一年的未知。
将近一年的磨练已经让我蜕变以及成长,那么,我还在害怕什么?
……
辗转从香港机场转车到海市江立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张秘书已经在医院门口处等候,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林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张秘书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忧心忡忡地说:“我已经与江院长见过面,他说明天早上脑内科的教授就会赶过来,帮秦总做手术。”
我走在前面,轻声问道:“秦总的情况怎样了?”
“高血压引起的颅内出血,情况不太好,还在昏迷当中。”张秘书抢上前一步按下电梯的按钮,叹气说:“秦公子还在墨西哥度假,我昨晚打电话给你以后,已经通知他了。可是他说……”
我揉了揉眉心的位置,昨夜没睡好,脑袋有点隐隐作痛:“秦公子说今天赶不回来吗?”
“嗯,机票订不到。”张秘书推了推金丝眼镜,神色黯然。“前些日子秦总的身体时好时坏,他吩咐过我有什么特殊情况先通知你。”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急忙冲了出去,还不忘吩咐张秘书说:“如果外面有人提及秦总住院的事,你说他只是例行身体检查。如果公司内部有任何需要秦总签名的文件,直接让总经理审核。”
“是,林小姐。”张秘书的腿短,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我的步伐。
傍晚的残阳洒落在幽静的走廊上,因为是vip专区的缘故,病人和家属都不多,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护士在忙碌着。
重症病房就在走廊的尽头,我加快步伐往前的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双眼。
我曾想象过很多种与詹佑成重遇的情景,却从没有一种是在充斥消毒药水味的医院走廊里。
夕阳的余辉倾洒在詹佑成高大的身影上,拉出了很长的影子。他穿着规矩的黑色西裤和白色长袖衬衣,身体站得笔直,就像雕塑般伫立在病房的门外。
詹佑成正神色专注地盯着室内,重症病房的玻璃倒影着他沉寂的脸容。他的身旁站在身穿白袍子的医生,两人时不时低声交谈,却听不清楚交谈的内容。
在新加坡的日子里,我刻意把詹佑成隐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在过去的一年,除了压力大得彻夜难眠的那些夜晚,我几乎没有想起过他。
我以为再次见面,能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心脏却“噗通”地跳个不停。
这并不是心动,而是久居心中的某道防线被冲破了,痛苦和哀伤倾泻而出的声响。
原来时间再久,有些事情也无法从心底里遗忘。额头的伤口明明已经愈合了,可我却感到揪心难受。
“林夕梦……”低沉的嗓子缓缓从身后缓缓响起,把我从回忆中抽离。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秦海正站在我的身后,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愣了愣,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秦海,很久不见,小岚姐和宝宝们还好吗?”
秦海大步走上前,仔细地打量我,许久才笑意盈盈地说:“是一对男宝宝,有空到我家作客,小岚这段时间老是念着你呢。”
我微微点头,转身假装不经意地望向重症病房的方向。可是詹佑成却依然保持刚才的动作,甚至没有转身看过来。
秦海上前几步走到詹佑成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说:“是林夕梦,她回来了。”
詹佑成并没有说话,缓慢地把右手从裤袋里抽出来,声音黯哑而低沉。“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过身往我的方向走过来。
可是,詹佑成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我的身上,阴沉寡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我擦肩而过的那刻,他突然挺住了脚步。
我的心脏有那么一刻就像停止了跳动,刚想开口打招呼,他却转身望向秦海。
“秦总什么时候醒来,我再来看他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加快步伐,直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