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一时好奇,咀嚼完一口食物后问:“丁烈,你是怎么想到开公司的?”
长桌对面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抬头。
“很奇怪吗?”
徐白莫名被丁烈的眼神震慑道,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也没有。”
丁烈笑了一声:“你觉得奇怪也很正常,以前街坊邻居都说我是个混蛋。玩心太重,也不爱学习。”
徐白轻耸肩膀:“好吧。我坦白。你现在开公司,当老板,确实让我挺意外的。”
“你也不用太意外。”丁烈说:“我爸给我留了不少资产。有资本的前提下,做什么生意都容易得多。钱生钱,本身就会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那可不一定,要是没头脑再多资产也是会被败光的。所幸你用这些钱走了正道。”顿下话,徐白不由低头看了眼悄悄趴在脚边的黄狗说:“而且你还很有爱心。”
她忽然抬起头问:“照你这善良劲应该做了不少慈善吧。”
丁烈从面前拿过一个鸡蛋。
鸡蛋的上端用开蛋器开了口,里头的蛋黄和蛋白被融合到一起,上面铺满了大颗的黑鱼籽。
丁烈用精致的小勺子挖一口到嘴里,将完美的口感吮尽后,云淡风轻地说:“是有做。”
徐白笑容甜美:“都有什么呀。”
丁烈说:“太多了,自己也记不太清。”
徐白忍不住鼓掌:“丁烈,我开始有点崇拜你了。”
丁烈一愣,随后笑笑:“崇拜?”
徐白坦荡地说:“不是你想的那种崇拜。”
“我想的那种?”丁烈习惯性抵镜架,逗趣道:“我什么也没想。”
徐白:“……”
又过了一会儿,徐白说:“你以前好像不戴眼镜吧?近视了吗?”
丁烈说:“我现在也没近视。”
徐白一楞,指着他价格不菲的眼镜问:“那你戴它干啥。”
丁烈勾唇:“据说带眼镜的男人比不戴眼镜的男人看上去斯文,可靠。在生意场上无往而不利。”
话落,丁烈摘下眼镜,收起,放在一旁后又与徐白对视。
徐白忽然被惊到了。
不戴眼镜的丁烈看上去五官更立体帅气,而且那股子从前的市井气息仿佛一下子都回来了。
徐白惊叹。
一副眼镜的区别竟这么大。
丁烈追着她的眼神问:“怎么样?”
徐白老实道:“你不戴眼镜更好看。”
丁烈说:“可会给人一种不可靠的感觉。”
徐白一边吃菜一边调侃:“典型的装斯文。”
丁烈说:“商场如战场,谁没有几张面具。伙伴也好,对手也罢,都没有长期不变的关系。伙伴随时可能变成敌人,而敌人也许可能变成伙伴。”
徐白摆摆手,笑道:“别和我说这些生意经,我又不会做生意。”
“忘了问你,现在在哪高就?我记得你可是学霸。”丁烈明知故问道。
徐白说:“我在考古所上班。”
丁烈假装一愣,紧跟着故作担忧状:“看来今天我和你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徐白没吭声,闭上嘴用手作拉链状。
正如丁烈所说,丁叔已经瘫痪了,生活也不能自理。他已经得到了比坐牢更残酷的惩罚。至于丁烈,他既然走的是正道,她又何必再把人逼上绝路呢。
晚饭后,丁烈坚持要送徐白回去。
她拒绝再三,最后丁烈不再勉强,叫了车送她回去。
路上,徐白还是有些许失望。
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文物信息。
十点多徐白回到住所。
她若有所思的掏钥匙开门,换鞋,关门。
直到身躯撞到墙一般健硕的胸膛。
“回来了?”陆鲲低头俯视着她,一开口就是废话一句。
徐白应:“不都看见人了吗?”
他需要休息,但这么晚握着手机还在楼下,肯定是在等她回来。
上一次的误会让徐白很不高兴,这一回他连电话都没打一回,大概就是不想再惹她不高兴吧。
徐白这么想。
心里瞬间起了甜。
她挽上陆鲲的手臂来到沙发前。
两人坐下后,她说:“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陆鲲说:“你买的药挺灵的。”
徐白问:“不怎么疼了?”
陆鲲脸一撇:“哪有那么快?”
徐白努嘴:“那你说灵。”
陆鲲答:“没昨天疼了。哦,刚我自己换过一次纱布了。”
徐白脸一僵,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做开溜状。
陆鲲一把揪住他的长头发,把她扯回原处。
他松手,寒寒地问:“你不准备和我解释解释为什么缝得这么丑。”
徐白辩解:“这是缝肉,又不是钉纽扣,哪那么容易。再说你的伤口呈撕裂状,我缝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陆鲲冷笑两声:“再难缝也不至于针脚这么凌乱。好歹也缝条霸气点的蜈蚣出来,你缝的是什么?”
徐白憋着笑:“你说是什么?”
陆鲲一脸不高兴:“小糖葫芦。”
徐白扑哧一声笑出来。
陆鲲的伤口挺长的,要想好看和整理起码得缝个八九针。但昨晚徐白怕陆鲲受不了疼就攮了五六下,偷工减料下确实丑了点。
徐白说:“除了我和你,谁知道?反正那里也没人看。”
陆鲲说:“那可不一定。”
徐白心情一下糟了:“难道你还想移情别恋?”
陆鲲说:“谁说我恋你?”
他起身,往楼上走。
“你!”徐白嘟囔着:“等哪天我不喜欢你了,你就等着哭吧。”
徐白以为陆鲲没听见。
可当她说完时,迈楼梯的脚步声有一瞬间停顿。
陆鲲的声音飘来。
“不会有你不喜欢我的那一天。”
徐白没吭声,从腰后抽出抱枕闷在脸上,咯咯笑出声。
没多久徐白也跟着上了楼,她轻轻拧开卧室门把,刚走一步,在窗帘后头抽烟的陆鲲就问:“做贼呢?”
徐白快步上去,从他指尖拿走了烟头,摁灭。
“伤病员不能老抽烟。”
陆鲲说:“止痛。”
徐白拧住眉。
是啊,他受的可是枪伤。
不住院,不挂水,已经相当硬汉。
可他不嚎叫不代表完全不痛。
而且不管什么痛,晚上痛度都会比白天明显。
可是止痛药会影响伤口愈合的速度,所以能不吃最好不吃。
徐白不知道,怎样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缓解一些疼痛。
“你在想什么?”陆鲲用手指轻戳了一下她额头。
徐白说:“你躺下。”
“干什么?”
“躺下。”
陆鲲躺在床上,床头灯的光线包裹着他的脸。
徐白站在床边,弯腰,嘴唇慢慢靠近他。
陆鲲皱眉,忽然知道这女人想干什么,手一推,卡在她下巴处。
徐白的大眼睛猛一睁。
陆鲲寒寒地说:“这止痛药不管用。”
徐白心想,他可真敏感。
“你怎么知道不管用?”
陆鲲翻身,背对她,首度亲昵地喊:“小白,这样我更难受。”
隔天早晨,伏中译给徐白打电话,要她去所里一趟。
陆鲲还在熟睡,她给他简单准备了一些早饭,又把药片拿出来。
拉抽屉时,她发现药片数量多了几倍。
她哪知道多的那些药片都是别人送的,还不以为然的笑笑:“这蠢蛋还挺怕死的,趁我不在又偷偷去买了这么多。”
她关门,出去,踏上去考古所的路途。
到了所里,徐白直接去了伏中译的办公室。
一份早准备好的辞职信推到徐白面前。
徐白皱眉:“伏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伏中译捧着茶罐说:“小徐啊。可能你觉得我这么做很过分,但为了整个所的前途来说,你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也许我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决定。现在我后悔了。”
徐白有点气,直盯着伏中译:“我一个小女子还能影响考古所的前途?”
伏中译喝口茶后说:“原本有些事我不想戳穿。但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想有必要摊到台面上说。”
徐白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虽然早有预感伏中译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请说。”
伏中译放下茶罐:“在我们谈话之前,我有件事想问。”
徐白说:“不会又是我妈和我爸的爱情故事吧。伏老师,大家都说你结婚了,有子女。”
徐白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一个男人如此好奇一个女人的感情经历,不是喜欢她还是什么。
伏中译不意外徐白这么暗示,他笑了几声后道:“我之所以会好奇是因为你母亲是考古学者,而你父亲曾经却是盗墓嫌疑人。警察曾盯他整整五年,后来因为没有证据,只能放弃继续从他身上调查。大家都以为招娣发生意外死了,可她却嫁了人,还嫁了这样一个不该在一起的人,为他生儿育女,放弃追求。我是想问你如果你是我,你会好奇吗?”
徐白的眼镜都直了,心脏猛烈地跳跃起来。
“你说什么?”
伏中译说:“小徐,你一个字也没有听错。”
“这绝对不可能。我爸开小卖部。他是个很普通的人!伏老师,你是所里的泰斗,大家都很敬重你。但你不能因为习惯了被人敬重就随便出口伤人。”徐白的语气开始强硬。
比如徐白激动的情绪,伏中译的脸色却平静地如大海。
他笑笑:“看来你不清楚。”
“伏老师,趁着我还有心情喊你一声老师,有话就一次说完。”徐白的呼吸不停变得急促。
伏中译又喝口茶,他打开笔记本,找到一段有很多年头的影像资料后将屏幕旋转,面向徐白道:“你先看完这段珍贵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