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想起刚才于秋远被水吞没的最后那句话“我被……”,他被怎么了?心头一震,赫然明白,嘴间扬声吹哨,见无动静,直接拿起竹管开始吹音。在吹到第三声时,离我们十几米远之外,听到了扑腾声,陆续迅速蹿了过去,眼见他要跳入水中,我一把拽住他摇头,嘴里吹的竹音没有停。
陆续明白了我意思,也不坚持,刷的一下拉开包链,从里面拿出粗绳子就朝水中甩,边甩边吼:“不想死就拉住绳子。”几次尝试后,终于陆续手中的绳子绷紧了,他用力向后拉,突的一声哗然,白气中有什么跳跃到半高的空中,随而又是一声巨响扑进水中,接下来就沉潜无声了,陆续这边拉拽也顺利了起来。等一个人影快到岸边时,停下哨帮忙拉了一把,果然是我让留在原地别动的于秋远。
他面色白得像纸,狼狈如落汤狗,嘴里一直在冒水。等他缓过劲来时我才问:“不是让你留在原处别动吗?怎么你会从那上面掉下来呢?”
哪知不问还好,一问于秋远就特为幽怨地看着我说:“就是听了你的留在原地不动,你说动了就会有大蛇再来缠我,可是我动也没动,那大蛇还是来了,直接风卷残云般把我拖着走了。一路拖到一处沟渠,直接把我带了下去,然后一并从上面摔下来了。”
“……”我直接无语了,他这是要有多倒霉呢,接连两次碰上洞螈。若非我反应快,意识到他是被洞螈给拖进了水中离开了原处,立即用哨声安抚洞螈情绪,又对其驱逐,恐怕他这条小命是真要报废在这温泉中了。倒也是省了之前的纠结,现在三人又汇聚一起了。
想要去看陆续的神色,一扭头发现他并不在身旁,记起似好像把人拖上来后,就回走开去了,应是去拎丢掷在那边的背包。侧转过身回看,果见他身影站在那处,只是迟迟不见往回走,心底不由纳闷,拎个包还需要思考的吗?
转而就察觉到异样了,陆续就只是僵立在那,手上并没有提背包,应该说他离扔背包的位置还隔了些距离。视线划转而下,发现在他的前方地面似乎有什么。
正要出声询问,没想旁边的于秋远先一步开口了:“陆续,你脚前地上躺得是谁?是我的同伴吗?”
我惊异地回转视线看他,发现他侧躺的位置恰好能看到被陆续身影挡住的角度。原来那是个人,毋庸置疑陆续认识,否则他早有反应了,也不至于僵站在那。
随着他向这边微转过身让开那处后,于秋远惊呼了出来:“天哪,是冬冬!”他立即撑着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向那边跑过去,到陆续身旁时刚巧不巧撞到,“奇迹”般的,陆续被撞开两步,抵着泉旁差一点踩空了下去。看到这里,我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讥讽弧度。
在于秋远的呼天抢地声中,我走了过去。见一娇小的身影被他抱在怀中,脸面也遮了去,而于秋远已经是哭得眼泪哗啦的,难道说……念还没来得及转就听陆续在咬牙切齿:“人没死,你哭什么呢?”
于秋远怔了怔,低头松开些怀抱,转而却又愤怒地叱责:“陆续,你心也太歹毒了吧,得不到冬冬的人,现在就诅咒她死!不会如你意的,她当然没死了,我哭是因为终于找到她了觉得激动。”
顿觉头顶乌鸦飘过,今天也算是遇着奇葩了。难得陆续撇撇嘴,没有去揍他,大步走往前把背包狠力摔在自己肩头,经过我身旁时一把拽了我手腕道:“咱们走。”
任其拉了走并没挣扎,从那抓握的力度可以感觉得到,他此刻手臂肌肉僵硬。这情形早在预料之中,连个于秋远他都介意着一直不待见,更何况现在是遇上正主了呢。
“诶,你们别走啊,冬冬还晕着呢,等她醒了再走行不行?”
我对于秋远是彻底拜服,怎么有人单蠢到如此?陆续脚下连个咯噔都没有,步子迈得很大,直到……一声清脆的呼唤传来:“陆续!”他嘎然止步,我也顿住了脚,微侧了目光看他,表情无破绽,但暗沉的眸子却骗不了人。再回转些角度,就能看到那处于秋远怀中的人睁开了眼,盈盈浅浅的目光全都凝在这处。
“陆续,你是来找我的吗?”语声戚戚,夹藏了幽怨。
我忍不住去看于秋远了,再一次对其表示同情,自己的老婆当着面与前男友暧昧话语,这滋味不好受吧。果然见他表情讪讪,侧开脸去。
我开口打破了僵局:“有些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陆续微僵地偏转头看我,数秒之后,嘴角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点了下头。
席地而坐,从背包中拿出干粮与水,一边嚼着一边用余光去瞄不远处的两人。离得并不远,也就十多米的距离,于秋远似在对环着的人嘘寒问暖,相对女方态度就有些冷漠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不管她还爱不爱陆续,当着前男友的面也不大可能与丈夫亲亲我我。
这时于秋远突然怯懦地开口要求:“能给我们点食物和水吗?冬冬和我的行囊都遗失了。”他看的是我,估计觉得我比某个神经兮兮的人好说话。也没吝啬,把手上的饼干整袋丢了过去,然后又从地上滚过一瓶矿泉水。
“她是谁?”带了敌意地询问从冬冬嘴里溢出,她与身旁的丈夫截然相反,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陆续,问题显然是在问他,但回答的却是于秋远:“她是跟陆续一块来的,叫……”
我抿唇而笑,接了话头:“许玖。”
她立即冷笑了,不过目光连往我这飘一下都没,“陆续,还以为是你的晚晚呢,原来是别人,你身边倒是从不缺女人。”无尽奚落,透着藏掖不住的酸气。
身旁的人骤然起身,硬着声对我说:“小九,我去解手。”然后腾腾腾地向后走了,估计也就他陆续好意思把那四个字说得如此响亮。只见那边冬冬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侧头看向于秋远,我的角度看不见她眼神何意,但见于秋远也讪讪地起身说:“那个……冬冬,我去去就来。”
一个没忍住,噗笑出声,这男人讲话比陆续真的含蓄好多倍。
两个男的不在了,自然属于是女人之间的战斗了,而其实我没那个心的。
“韩冬灵。”凉凉的三字丢过来,一改刚才的楚楚可怜状,眼中多了精明之色。倒是令我大开眼界,回念一想,假如她父亲是个那般深沉角色,都说虎父无犬子,她又能差到哪去?而且,光就是她敢带人千里寻父这一举,也不是普通女人能做到的。
之前一直听陆续称之为冬冬,原来这冬字后面还有个灵字呢。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呢?”韩冬灵一脸懊恼地看着我。
敛转跑偏了的心神,清了下嗓子,才慢条斯理地问:“你刚说什么了,麻烦再说一遍好吗?”
韩冬灵眼中闪过怒火,一字一句地问:“你跟阿续是怎么认识的?”我不由失笑,“你是以什么身份问呢?前女友?”她倒抽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问:“你知道我?阿续他把我们的事告诉你了?”
我不想与她开战的,这是真心话,可她左一句“阿续”右一句“阿续”的,听着实在是别扭,于是我皮笑肉不笑地点头了说:“是啊,你也知道的,他这人耳根子软,嘴巴又藏不住话,跟我一起后,是向我交代了一些你们的事。”
“不可能!”韩冬灵尖声喝断,“你少胡说,才三个多月,阿续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我收起脸上的笑,换了冷漠之色,“是不是胡说自有天知道,不过,与你这个有夫之妇有何干系?”她是真把自己身份忘了还是怎的,那我有这义务提醒一下她的。
话声落了之后,她那脸色是红白交替,最终沦为了黑,目光瞅着是恨不得杀了我一般。可气焰过后,居然也能强忍住,转而用一种傲娇的口吻对我说:“许什么来着,你知道阿续最喜欢看的书是什么吗?最喜欢看的电视剧是什么吗?最喜欢听得歌又是什么吗?我来告诉你吧,他最喜欢看的一本书叫《悟空传》,他最喜欢看的电视剧是《西游记》,最喜欢听得歌叫《悟空》,原因是啥知道不?因为他打小就被人唤是泥猴子,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笑话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石猴子,因为我喜欢他当大话西游里面的至尊宝。”
这么一大段的“最喜欢论”,也真难为她了,我勉强接了她的腔:“然后呢?”
她倏然起身,一个箭步到我跟前,然后居高临下藐视着我说:“然后你别觉得他对你笑一下就是喜欢你了,他不会,他陆续这辈子都只爱我韩冬灵一个人。”
“谁说的?”这话不是我问的,温温凉凉的声音来自身后,于是原本盛气凌人的韩冬灵如被点了穴定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