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是得知大概的故事,此刻听来还是会对陆续觉得心疼。加上梁哥这事,陆续心里一定是犹如扎了一把刀一样疼。
“所以,阿续,你是为了我爸故意接近我的吗?”韩冬灵以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开口而问。
刚才就觉得此女脑子并不傻,果然如此,何建国将当年的事讲了个大概,她就立即想到这一层了。陆续没有回答她,无疑是默认了,韩冬灵低低笑起来,听着有些凄凉,好一会才说:“我一直以为不管走到哪一步,跟你都不算完,哪怕我与秋远结婚了,你还会在原地等我,我们还有将来。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错的,你不但有了那个叫许什么的女人在身边,连与我认识和相恋都是带了预谋和算计的。”她顿了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咬:“陆续,你够狠。”
陆续不够狠,事实上当韩冬灵说着这些话时,表面上他似漠不关心,实则眼神里敛藏了痛意。当我以为那痛意是为她时,突然就听他以凶狠的口吻说:“她有名字,她叫许玖,听清楚了没有,她叫许玖!”最后四个字是用吼出来的。
我看到一张狂暴的脸,眼中含着杀意。
“陆续,”长久没说话的梁哥出声,“整件事最无辜的人就是冬冬,她可以说是受害者。即便关于许玖的死,你说是那机关导致了上层毁灭,将许玖翻搅在内而死,那么当时触动机关的是我,这个责任该由我来担,你没必要迁怒于她。”
听到此吃惊不已,他们居然以为我死了。
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不过在没亲眼看到他之前,我也以为他死了的。是否这个地方有别的途径能看到上层的情况?若是这样,那么之前我经历的天翻地覆以及最后岩层坍塌,呈现给他们的将会是十分惨烈的一幕。无论是谁,都会以为我没命吧。
我想我有些明白为何陆续看起来真带了点疯狂的意味,他跟他们一样也以为我死了!将我托进上层,骗我离开,以为是给我一条生路,却不想生路变成死路,他焉能好过?
只听他讥笑出声:“你不用抢着把责任揽身上,小九没了,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既然齐聚一堂了,那就让恩怨一起了断吧。韩建成是主谋,我拿他先开刀,下一个就是何建国,至于你们,呵,各安天命吧。”说完他竟真的抽刀欲砍,我惊得想不顾一切喊出声来,却被梁哥抢先了一步:“等一下!你不想要疯子的命了吗?”
我转眼一看,心血翻涌而上,梁哥居然无耻到拿疯子要挟陆续,他的手里有把枪正指在疯子的脑门上。陆续的手没有停,眼睛都没眨的一刀尖刺而下,韩冬灵尖叫出声,在所有人以为韩建成命不保时,却听刀尖折断声传来,我定睛而看,这才发现原来陆续那一刀刺在了韩建成的脸旁。
韩建成的眼神可以用惊恐来形容,凸瞪着眼看陆续。而另一边梁哥似怔了怔,开口而唤:“陆续你……”后面的话语塞在喉间。陆续突然将韩建成一脚踹飞开,然后再一脚狠踢在何建国的背上,把人踢得踉跄而倒地,嘴里嘶吼:“滚,全都给我滚!”
梁哥以最快速度上前,拉拽起自己父亲,看了一眼地上的韩建成,扭过头没理,只是带了何建国回到原位。最后是于秋远抖抖索索地走出来去拖韩建成,我这时才留意到韩建成的腿部全是血迹,看着好像是断了。
陆续带了点疯狂的笑着靠在墙上,他说:“梁哥,因为何建国是你父亲,你拿我当猴子一样戏耍也说得过去,疯子死心塌地崇拜你相信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兄弟’两个字,你真的是扮演到炉火纯青啊。呵,你真觉得拿他一条命能威胁得了我?假如我豁出去了,就是你们全都死在这里,我都能眼睛不眨一下。”
明明他口中在说着狠话,可是我却觉摸出了凄凉味道。事实上他看似凶狠残虐,仇怨冲天,但并没有真正要谁的命,我敢肯定,韩建成那腿也定不是他弄的。就算是他打残的吧,那也不为过,两条腿抵陆父一条命,加上陆续半生孤独被人看低,难道还不值?
没人教过我所谓正义与邪恶,在我感官世界里,就是单一的认定陆续,那么所有的理都站在他这边。哪怕这一刻,他真挥刀杀了韩建成与何建国,我也觉得是他们死有余辜。他没动手,只证明他理智还在,真无需为他们刀口上添血腥。
可他有理性在,不代表别人。只觉一道身影从眼前晃过,扑向的不是陆续,而是旁边的梁哥。看清了是韩冬灵,隐约有不好的感觉,只听梁哥一声“冬冬”,我定睛而看时心口倏然而凉。
韩冬灵竟然将梁哥手中的枪给抢到了手中,而枪管堪堪正对着陆续。
要比人疯狂,舍她韩冬灵谁数?只听她戚戚笑着,声音比哭还难听,“陆续,你为了那个女人,要杀我们所有人是吗?给我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陆续的眼中并没惧色,只淡淡地看着,当他眸光闪过时我心往下沉,几乎已经猜到他要下什么决定,唇轻启,出来的话是:“从没爱过。”
我听到了扳动扳机的声音,脑中一热,脚下一个重力踢蹬,朝那处飞身扑去。扑得并非韩冬灵,扳机声已起,我即使扑倒了她,子弹也已飞出,这一刻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挡住陆续。
在纵身而跃的同时,我看到陆续的视线抬起,正对上我的眼,他眼中清晰地浮现震惊。我想这可能是我将儿时从兽身上学到的本领最学以致用的一次,双脚的蹬力加上身体的柔韧性,竟能使我犹如豹子一般飞跃到陆续身前。等待着痛楚袭击背部的那瞬间,眼睛用力凝定眼前这张震惊到发懵的脸,心里想的却是:他并没帅到怎样,我怎么就愿意为他挡子弹呢?
弹夹声在空间内单一回旋,愣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那是空弹!倏然回身,看到的是韩冬灵血红而惊惶的眼,至于其余人的目光,不用去看也都布满了震惊。咧嘴而笑:“孤魂野鬼哪有那么容易死呢,自当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才黄泉路上有意思。韩冬灵,这儿就你一个女的,不妨做个伴吧。”
刚才挡在陆续身前与他对视的那几秒里,将自己这刻的形象窥看了个清楚,说像鬼还真能说得过去,头发散乱,脸上血污斑点,身上的外套与疯子那泥浆衣没多大区别。所以我这咧嘴一笑,加上说的话,立即就看到韩冬灵眼中浮现惊恐。
要的就是她这惊恐,我一个箭步上前,啪啪两掌扇在她脸上,回身时那把枪已经在我手上。对枪我并不太懂,不能确定刚才到底是不是子弹卡壳才避过一难,所以危险武器还是夺下来安心些。至于那两巴掌,我冷笑在脸上,是下了重手的。几乎立即的,她那两边脸又红有肿。
于秋远惊呼一声上前将人拉了回去,靠到山石上还颤着声问我:“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故意幽声开口:“你有见过活人像我这样的吗?”效果很满意,对面的几人包括梁哥都慑缩了下,但觉手上一紧,我低下头发现是陆续从后抓住了我手腕,听到他在轻声问:“小九,是你吗?”
回转过身去看他,“不是我你想是谁?高尚的以为骗我进洞是为我好,结果呢?反而害得我命丧黄泉,你说我做了鬼能放过你吗?”
在以为他没了时,我悲恸到发狂;在发现他可能还在时,我怯懦地不敢去证实;在真的看到他没死时,我几乎喜极而泣;而这些滋味都一一尝遍后,心绪也恢复过来,想起前情就徒生一股恼怒和愤恨,这个人该死的自作主张留生路给我,却弄得两个人都差一点命丧。
陆续的目光死死盯在我脸上,都不带眨一下的,突然他笑了,是真的笑,嘴角弯起弧度,眼底浮出笑意,他说:“好啊,做鬼也别放过我,最好是纠缠我一辈子,让我永远都离不开你。”
人前不想下他面子,把手里的枪往他怀中一丢,恶狠狠地说:“收着,真没出息,被旧情人拿枪一指腿软了是吧,躲都不知道躲的。”说起来就来气,明知韩冬灵情绪不稳,濒临崩溃边缘,他还偏拿话刺激她,分明就是在自寻死路,那句“从没爱过”够口是心非的,谁信?
陆续伸手接住从他怀中下坠的手枪,眼睛却没离开我身上,开口时语气危险:“小九,你刚才扑过来是打算干什么?”我朝他翻了个白眼,空口说白话:“蹲在那石头后面脚麻了,我出来伸展伸展筋骨不行吗?”
见陆续被我呛得面色难看,心里还得意了下,但下一瞬突听他问:“你都是鬼了,脚还会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