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距离魏小乔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下，随后驾驶座的窗户打开一半，有人从里面望了出来。

魏小乔不由自主笑了，索性走过去，靠到车尾，继续跟于馆长聊着。

“小乔，真没兴趣来参加大赛？”

“我是把机会让给更有潜质的年轻人。”魏小乔半开玩笑地道。

馆长笑了一声：“我们已经收到几件作品，不瞒你说，质量不尽如人意，万一挑不出好的，真怕砸了我们招牌。”

“您再等等呀，说不定好的在后面。”

有人按了按车喇叭，魏小乔转头看过去。

“你要上车吗，那就不说了，那些立项材料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做好啊！”于馆长又嘱咐一句，到底挂了电话。

“真够磨蹭的！”沈默亭手搭在车窗上，回头看着走到跟前的魏小乔，脸上表情很不耐烦。

“你怎么会过来？”魏小乔站到窗边，好奇地问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双眸子，此时亮如星子。

沈默亭皱了皱眉头，又坐了回去，目视前方，以示懒得回答魏小乔这问题。

“那个……我是想告诉你，现在我有专职司机了，”魏小乔傲娇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又往左右看了看，道：“今天就算了，以后不麻烦你了，不好耽误你挣钱的。”

话说到这里，魏小乔不免在心里嘀咕，马恒安排的那司机到底靠不靠谱，居然比沈默亭来得还晚。

“马恒跟你说什么了？”沈默亭突然问了句，也没瞧魏小乔。

愣了几秒之后，魏小乔突然明白了过来，弯腰看向沈默亭：“不会……你给我当司机？”

沈默亭淡淡地道：“你想多了，我过来是配合一下那些要跟踪你的人，他们应该认准了我的车。”

“有人跟过来了？”魏小乔立刻警惕起来，四下张望半天。

“上车！”沈默亭终于催了一句：“再这么招摇，不怕人过来揍你！”

“有警察叔叔在呢！”魏小乔颇为自信地道，虽然搞不清楚此时便衣藏在什么地方。

“等那家伙？”沈默亭用下巴点了点，正在跟小吴说得起劲的欧阳于青。

能感觉得出，沈默亭挺不待见欧阳于青，魏小乔成心想刺激沈默亭一下：“人家连车钱都付了，不等不好意思吧！”

沈默亭拧着眉头：“那是你的车钱，他的又没给。”

“真转行开黑车了？”魏小乔大笑。

“小乔，不送了！”小吴朝着魏小乔这边招呼了一声，魏小乔扭头看去，欧阳于青扛着他那个大背包，已经跑了过来。

同小吴挥手告别，魏小乔赶忙又低声嘱咐沈默亭：“回头人家坐你的车，好歹烦态度热情一点，提升一下你的服务意识！”

“开黑车的，哪来的服务意识？”沈默亭嗤笑一声。

“怕你了，”魏小乔伸手打开后车门，故意泄气地道：“继续拉着你的脸吧！”

欧阳于青已经到了跟前，看来认出了这辆送魏小乔过来的“黑车”以及车里的人，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手，对向果然拉着脸的沈默亭摆了摆：“嗨，沈先生，又见面了！”

这种招呼的方式显然只适合小女生，身形太过魁梧的欧阳于青做起来，不但违和，还有点搞笑。

魏小乔没忍住笑了出来，忙扭过头，不想让欧阳于青看到，至于沈默亭，挑了挑眉毛，面无表情地打量欧阳于青好半天。

于是，欧阳于青的表情变得有些发毛了。

趁着沈默亭还没来得及做出嫌弃表情，魏小乔拉住欧阳于青胳膊，使劲把他往车里塞，还很热情地道：“回头跟司机说一声，你到哪儿下车？”

欧阳宇青到底进了车里，等魏小乔坐到前面副驾驶的位子上，欧阳于青抓了抓自己的头，说了一句：“沈先生，麻烦送我去锦城大学，谢谢！”

沈默亭连“嗯”都没嗯一声，直接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沈默亭都是那张扑克脸，好几次，欧阳于青没话找话地想跟他聊两句，都被沈默亭敷衍过去。

车里的气氛十分尴尬，魏小乔也很不自在，于是回过头对欧阳于青道：“我负责的那部分资料，预计两天之内就能完成，到时候我送到你那边去，我们再一起核对。”

“不用了，哪有让女孩子跑腿的，我自己过来取，顺便看看魏先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瓷片了。”欧阳于青立刻回道。

“我二叔……最近不在家。”魏小乔讪笑，魏德平的事真不好说，也不适合现在说。

沈默亭瞥了魏小乔一眼：“你二叔最近不是住在六马桥派出所？”

“为什么？”欧阳于青一脸吃惊。

魏小乔朝沈默亭瞪了过去，感觉这家伙出门前吃错药，沾上了阴阳怪气的毛病。

“他没犯事，就是过去……警民共建，体验一下生活。”魏小乔很不容易地把话圆了回去。

然后……就聊不下去了。

好在欧阳于青也找了个话题：“那次开过文物保护交流会，我就出差去了外地，要不是刚才吴秘书告诉我后头发生的事，我还不知道那位李老先生一直在攻击御品轩，难怪你今天会这么生气。”

“你是说，她发飚了？”沈默亭又接了一句。

显然没想到沈默亭会搭理他，欧阳于青愣了片刻，看看魏小乔，回道：“小乔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性格温和，是我认识女孩里最好说话的，绝对不是发飚。”

“温和？”沈默亭“呵”地笑出了声，满是不以为然。

魏小乔又瞪了沈默亭一眼，转头看向欧阳于青，发自内心地道：“我倒忘记谢你了！”

“谢什么呀？”欧阳于青一脸懵住的表情。

“李伯庸对御品轩发难那回，只有你挺身而出，肯替我们讲公道话，我当然得谢，魏家的规矩，无论谁帮过咱们，就得记一辈子人家的情！”魏小乔郑重其事地看向欧阳于青：“日后用得上我们的，尽管提！”

欧阳于青是不折不扣的老实人，挺认真地回道：“我只是觉得李伯庸的学术观点过于偏隘，才跟他争论几句，算不上挺身而出，至于御品轩，我不过实事求是地谈了跟你们接触的经验，你千万别谢我！”

“你这人矫情吧，谢你还推三阻四！”魏小乔被逗乐了，这时又坐了回去。

沈默亭似乎笑了笑，从后视镜瞟了一眼欧阳于青。

倒是欧阳于青这时嘀咕道：“我现在才明白，李伯庸还逼着于馆长撤了你的评委职务，那么大岁数的人，干嘛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实在有失气度，不过，真像吴秘书说的，你无意之中得罪过他？”

魏小乔一笑：“我哪够得上得罪人家，有可能是我爸二十年前抢了他风头，所以李伯庸记恨到现在。”

“不会吧？”欧阳于青吃了一惊。

“别怪到你爸身上，”沈默亭插了一句：“你都不检讨一下自己？”

魏小乔此刻看沈默亭很讨厌，正好借机怼过去：“你这话就有意思了，人家欺负到我头上，我还得先想想，是不是自己错了，你这逻辑挺感人。”

“慢慢说，”欧阳于青大概以为魏小乔跟沈默亭吵起来，忙当起了和事佬：“我听所里的老同事讲过，李伯庸人品是有些问题，很多年前他还批评过我们所，起因是有人抄袭我们一项研究成果，被发现后不想承认，就买通了李伯庸在背后操作，不过后来也没得逞。”

“原来是惯犯啊！”魏小乔好笑地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还真是生意人。”

“你骂李伯庸，带上生意人做什么！”沈默亭笑了一声：“你家不也在做生意。”

“哎哟，又说错了，是不是我还真得给李伯庸道歉？”魏小乔立刻反唇相讥。

欧阳于青又打起圆场：“小乔，是非自有公论，就别放在心上，沈先生跟你开玩笑的。”

魏小乔回头朝着欧阳于青笑笑，随后冲沈默亭道：“是不放心上，我温和着呢，一般不跟人发飚！”

沈默亭扫过来了一眼，便转回头去。

将欧阳于青直接送到他们陶瓷研究所楼下，沈默亭载着魏小乔回到了瓷器街。

车子开过牌坊，魏小乔又往后视镜看了看。

“除了便衣，下午没有人跟着。”沈默亭说了一句。

魏小乔倒觉得可惜：“那些人只冒一下头，多没意思，我还以为他们打算24小时盯着我。”

“他们应该是为了警告一下你，所以早上跟踪我们的时候，紧追不放，有点故意要让我们察觉的意思，”沈默亭说着，已经将车停了下来：“这才是开始。”

魏小乔瞧了沈默亭好一会，感觉他现在又恢复正常了，不像刚才，欧阳于青在车上时，沈默亭语带尖酸，吐出每个字都想撮人的火。

怀里抱着文件夹钻到车外，魏小乔等沈默亭下了车，问道：“既然答应管饭了，晚上到我们那儿吃？”

“不去了，我还有事。”沈默亭说着，“怦”地一声关上车门。

既然人家说有事，魏小乔也没再客套，正准备各回各家，沈默亭突然转过身，问了一句：“那个欧阳于青……以前没听说过。”

“在我家窑厂认识的，挺有趣的小伙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忠厚的，”魏小乔回道，随即滔滔不绝地夸赞起来：“人不可貌相，我今天才知道，他居然是博士，书念得多的人，逻辑思维不要太棒了，听说那回把李伯庸怼得体无完肤。”

“相比之下，我的逻辑就感人了？”沈默亭冷不丁问了一句。

魏小乔给说得愣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倒是马恒过来，站到沈默亭跟前，挤眉弄眼地问道：“把我们小乔安全护送回来了？”

沈默亭朝马恒看了看，走到他旁边，在人家肩膀上拍了一把：“马恒，今天的车费，回头让牛家保过去跟你结。”

说着话，沈默亭便头也不回地朝望远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