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乔笑起来：“大侠，明白意思吗，我是冲你那点灵气，才帮你把盘子补了，不过灵气这东西可吃不了一辈子，咱们这一行里，最靠得住的，还是功底，”说着，魏小乔指了指瓷盘道：“你这创意一百分，大体形态也出来了，不过经不住内行琢磨，根茎部的线条是僵硬，明显是在敷衍，说白了，咱们是匠人，做出来的东西，不管是人家看得着的，还是看不着的，都得精益求精。”

李大侠竟听得入了神，到后头抬脚走到他那瓷盘跟前，捧起来里面瞧了半天后，看向魏小乔，倒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没把东西做活。”

老魏这边打量着李大侠，微微点了点头。

“老爷子，这孩子可喜欢这行当，虽然东西没做好，到底用了心，这回是我不实诚，挺招人烦，跟孩子绝对没关系，我也没法子，他快二十的人了，总得有条出路，要是大侠能学到手艺，回头我走了，他也不至于饿死。”老李苦巴着脸道，说话间，还对李大侠直递眼色。

“我……我想学门手艺，日后养家糊口。”李大侠脸一下胀得通红，犹豫好一会，才开口道。

“如果你们想……找个糊口饭碗，这孩子的手艺……够了，回头守着店，安安稳稳过日子。”老魏这时开了口，却似乎拒绝了老李的请托。

李大侠明显一愣，刚才还红着的脸，此刻竟有些僵住。

“魏先生，”老李神情不要太沮丧，搓了搓手道。“还是这孩子福气薄，让您瞧不上了，可……能不能让他留在御品轩当小工，他走路不行，可扫地、抹桌子、打下手还是可以的，这孩子是真勤快，我们也不要工钱，他只要天天搁瓷器堆里，就觉着高兴，我就想儿子开开心心。”

“大哥，要不就让李大侠留两天，瞧瞧他是不是干活的料？”魏德平也帮忙打圆场。

魏小乔叹了一声，对着李大侠道：“大侠，到底为什么要入这一行，你自己想清楚没有，刚才在外头，我可听见你那些志向，还琢磨着，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怎么到这会儿，你只想糊口了，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成不？我爸收过几个只想学手艺糊口的徒弟，结果都没成，他后来不收了，就是因为找不着一个真心喜欢瓷器的。”

这下李大侠神情有些复杂了，好一会后，用力笔直地站住，朝老魏深深鞠了一躬：“魏先生，其实我一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做的东西不比别人差，只是怀才不遇，才想拜师，也就为了能走捷径，让人家知道我李大侠是谁，可今天听到您和魏老师这一番教诲，我知道自己走偏了。”

魏小乔这下笑了，发现李大侠还挺有意思。

“本来我是想认魏老师当师父，不巧遇上了魏老爷子，我又起了贪念，刚才说想学手艺糊口，是觉得您老一定爱听，现在收回这话，您不收我是对的，不过回去我还继续做瓷器，我相信自个儿是做这块料。”李大侠这回说得诚恳多了，又恢复了在牌坊遇到魏小乔时，身上那股子自信。

大概觉着说完了，李大侠又朝老魏鞠了一躬，拉着他爸的手，转过身要走。

老魏打量着李大侠的背影，伸出手，在那只瓷盘上点了点，魏小乔瞧了瞧老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东西没拿呢！”魏小乔在父子俩身后叫了一声。

老李忙停住，嘿嘿笑了笑，便走过来，想抱回瓷盘。

“慢！”魏小乔拿手一挡，看向侧身站着，脸上尽是失意的李大侠：“做瓷器这一行，最要紧要有一颗赤子之心，玩得起泥巴，就得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没过我爸这一关，先就是不自信，腿脚不好怎么了，不是什么罪过，你那么抗拒做什么，还有，你想拜师，又把心里话藏着，还得师父去猜？”

李大侠整个身体面向魏小乔这边，一副低头听训的表情。

“你这件瓷盘的问题，归根到底在于太过心急，若是任这性子下去，你练不出来的。”魏小乔说到这儿，停下来，在老魏耳边讲了几句。

等老魏点头，魏小乔掉头问了一句：“大侠，你现在说清楚，到底想拜谁做师父？”

老李先反应过来，直接乐了，跑回去扯住李大侠的胳膊，倒是比谁都急，催道：“快说啊！”

这一把用的力挺大，李大侠往前面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是魏德平过来帮忙扶了扶，李大侠才算稳住，道：“我想拜魏小乔做师父，魏老爷子高山仰止，我够不着，怕自己不成，辱没了魏老爷子。”

“你倒不怕辱没我？”魏小乔直接斜过去一眼。

李大侠一愣，头又低了低。

“让他……去吧！”老魏对魏小乔嘱咐了一句。

“李大侠，我爸给你机会，不过师父没那么好认，你要真有这个心思，我给你一个地址，去我们御品轩在乡下的窑厂，找那头的余爷爷，跟着他和工人们一块干活，本来规矩是要做两年的，就给你半年，不白干，给你工钱，不过可有人盯着，余爷爷回头说你不成，这拜师的事儿就黄了。”

“挺苦的吧？”老李立马不放心地问。

“成，我就做两年，”李大侠倒是回得干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半年就半年，你废什么话，我爸收徒弟，头一条得是个听话的。”魏小乔又训道。

愣了一会之后，李大侠抿了抿嘴，看来不敢再说话了。

老李这时上前，按住李大侠的头，道：“懂点规矩，这是拜师，给你师父磕个头！”

屋外响起孩子的笑声，魏小乔转头看去，小宝和念念从门外偷偷地伸进了头。

李大侠虽然腿脚不便，还真就不含糊地跪到地上，没等魏小乔上来拦住，已经脆生生在地上磕了一下。

念念早从外面跑过来，新奇地看着李大侠片刻，居然有样学样，也跪地给老魏磕了个头，嘴里还说：“拜师！”

“又在淘气！”小宝过来，从地上把念念抱起，替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小大人似乎地教训念念：“大人说正事儿，小孩子不许打扰！”

老魏被逗乐，朝着念念招了招手，那孩子嘻嘻乐着跑过去，直接靠在了老魏身上。

魏小乔伸手念念头上拍了一下，对已经站起来的李大侠道：“你这头白磕了，先过了窑厂那一关，才能回来说拜师。”

“我一定能过关，师父我也认定了！”李大侠大声地道。

这边老李又上前，站到老魏跟前，满带诚意地给鞠躬九十度：“魏先生，您对我家大侠有再造之恩，日后他不仅给您当徒弟，也当儿子，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把店关了，陪着他去窑厂。”

魏小乔听出不对，立马说了一句：“李叔，给他收拾东西就成，让大侠自己去窑厂，这么大的孩子，您不可能处处帮着他，要是您过去，这事又得黄！”

老李明显有些犹豫，倒是李大侠上去拉了拉他爸的袖子，随后高声道：“师父、师姐，我一个人能过去！”

“他没出过远门……”老李还是有些不放心。

魏德平倒在旁边劝起来：“孩子大了，总得放手，等我家小宝到大侠这岁数，我也想把他扔窑厂去，小子们都得去淬一淬，才能瓷实。”

这边老魏留李家父子吃了晚饭，最后魏小乔和魏德平一块，将人送到了外头。

到了街上，魏德平跟老李在前头走，魏小乔带着李大侠在后面，倒是魏小乔忍不住问：“大侠，你几岁？”

“17岁。”李大侠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