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也好，愤怒也罢。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无法阻挡时间的前进。一大早，苏悠乐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强迫自己打气精神给圆圆洗漱，赶往火车站。

“你一个人怎么行？”蒋丽蓉拦住准备出门的苏悠乐。

苏悠乐的肩上背着一个大背包，双手抱着二十多斤重的圆圆，有种摇摇欲坠的视觉。

“老方请假送一下她们。”蒋丽蓉昨晚被圆圆吵醒后一直没睡着，血压飚得厉害。

“我早上有……”方达看着前后负重的苏悠乐，话锋一转，“得，我请假。”

“爸，不用了。你快去上班吧！学生等着你上课了。”苏悠乐拒绝。

方达面对工作极度认真，教学几十年，请假的次数不超过五根手指。

“那让丽蓉送送你们。”方达转向蒋丽蓉，“要不多买张票，你送他们回去，把圆圆安顿好再回来。”

“不用了。来回折腾，挺麻烦的。”苏悠乐注意到蒋丽蓉脸色不佳，“更何况，妈现在身体状态不是很好，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她没生病啊！”方达诧异地说。

“昨晚没睡好。”蒋丽蓉捏捏晕疼的头，出于弥补圆圆的心态，提出折中的办法，“下午，开发商和小区代表们约好开协商会，我得参加。我就不送你们回去了，送你们去火车站吧！”

“又是开会。我看你快被房子折腾得疯魔了。你要不折腾房子的事，圆圆能丢吗？”方达听见房子的事就闹心。

“这事和圆圆丢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能因为我一点失误，就推翻全局。你算过账没？我组织人去找开发商以后，开发商买我们房子多给了多少钱？”蒋丽蓉的血压飙得更高，心悸气短，头晕忽然加重。

苏悠乐忙放下圆圆，搀扶蒋丽蓉坐在沙发上：“你快坐着休息一会儿。降压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

“我床头。”蒋丽蓉大口喘气。

“我知道。”圆圆快步跑进卧室。

方达愣了好一会儿：“你知道自己有高血压，平时就要多注意。”

“你少气我一点，血压就没这么高。”蒋丽蓉扶着额头。

“我——”方达低下头沉默不语。

圆圆拿着药，跑到蒋丽蓉身边，献宝似的把药递给蒋丽蓉：“奶奶吃药！”

“谢谢！”蒋丽蓉接过药，眼眶红了。

苏悠乐倒了杯水，递给蒋丽蓉：“妈注意身体。”

“嗯。”蒋丽蓉微微低头，接过水杯服药。

苏悠乐看看时间，牵起圆圆的手：“时间不早了，我和圆圆先走了。圆圆给爷爷和奶奶说再见。”

圆圆的双手放在蒋丽蓉腿上，菩提般的眼珠仰望蒋丽蓉：“奶奶要乖乖吃药。你身体好了，就不会丢了圆圆。圆圆不生气了，奶奶也不能生气哦！”

“宝贝，奶奶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蒋丽蓉拥抱圆圆，四肢发抖，眼泪滚了出来。

“别激动，血压不能再飙了。”苏悠乐担忧地说。

“我知道。”蒋丽蓉出现了耳鸣，四肢感到轻微的麻木，“你等奶奶缓一下，待会儿奶奶送你去火车站。你等奶奶把新房子的事情办好，奶奶就去找你。奶奶保证，再也不会弄丢圆圆了。”蒋丽蓉亲了一下圆圆，才不舍地放开她。

“打勾勾哦！”圆圆伸出小手指。

蒋丽蓉点头，勾住圆圆的手指。

“无论妈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现在，你先养好身体吧！”虽然苏悠乐依然抱怨蒋丽蓉没说对不起，但是蒋丽蓉对圆圆流露出来的离别之情让她感到动容。

“我不是不疼圆圆，拆迁的事实在分不开身。你要知道我这么努力地谈赔付，最终还是为了你们。我就小正一个孩子，我们走了以后房子就是他的，他走了以后房子就是你们子女的。当妈的哪能不为孩子考虑呢？”蒋丽蓉苦口婆心地说。

虽然蒋丽蓉从头到尾都没提房子有她的一份，但同为母亲，她能理解蒋丽蓉。方达的性格太过豁达，适合当两袖清风的文人，不适合分毫必争的谈判。房子是大事每平米多赔一点，算下来也是多了数万到十多万。这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不是小数目。

“嗯，你安心在老家忙吧！我会安排好圆圆的学习和生活。你好好休息，我和圆圆走了。”

圆圆亲了一下蒋丽蓉：“我要回家了。奶奶要乖，早点回我家。”

“我送你们下楼吧！”方达不善表达，但总觉得不做点什么，似乎没尽到当爷爷的义务。

“不用了。妈身体不好，你还是留在家里照顾她。”苏悠乐拒绝了方达的好意，礼貌地向方达和蒋丽蓉告别离开。

走的时候，圆圆耍赖不肯走路。苏悠乐没有时间和圆圆慢慢谈，只能抱起圆圆，英勇地走下楼梯。

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大包，抱着走丢惊恐未消的孩子，行走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其中心酸苦楚不是两三句话就能表述的。苏悠乐凭着憋在心里的气，拼着为母则刚的劲，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咬紧牙龈把圆圆带回家。

果然，家里空荡荡的。苏悠乐看着扔在沙发上的空调毯，茶几杂乱堆放的零食，垃圾桶里的垃圾……一切和她昨天上班时一样。她不得不怀疑方正昨晚有没有回家。

疼得快散架的身体和疲惫不堪的精神让她没精力纠结方正的情况。

她把圆圆放在沙发上，背包扔在地上，向后仰躺在沙发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妈妈怎么呢？”圆圆趴在苏悠乐身边。

“妈妈太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苏悠乐有气无力说。

“好啊！你当病人，我当医生。”圆圆跑去翻找医生玩具。

“你自己玩一会儿可以吗？妈妈抱着你走了很久很久，累得妈妈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苏悠乐可怜兮兮地说。

圆圆偏头想了一会儿：“好吧！我看动画片。”

“行，看三集。”苏悠乐说。

“三集太少了。奶奶没空陪我，我想看多少就看多少。妈妈不公平。”圆圆嘟嘴抱怨。

苏悠乐的神经猛地紧绷，翻身坐起来，搂着圆圆肩膀：“奶奶经常给你看很长时间的动画片？”

“这是我和奶奶的秘密。”圆圆见苏悠乐表情凝重，想了想又说，“我告诉你，你一定要保密哦！奶奶累了，忙了，就看。不是很多就……”

圆圆板着手指数数，却又记不清多少次。

“奶奶累了，爷爷陪你玩吗？”苏悠乐追问。

圆圆摇头：“爷爷上班，看书。讲的故事听不懂。”

“我知道了，谢谢宝贝分享秘密。”苏悠乐拥抱圆圆，再次坚信提前带回圆圆是正确的决定。

“我爱你妈妈。”圆圆亲了一下苏悠乐，“可以看动画片了吗？”

“可以。三集！”苏悠乐强调立场，“小朋友的眼睛很脆弱。长时间看电视，眼睛会坏掉。”

“就像上次爸爸那样吗？”圆圆星星般的眼眸溢出好奇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