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们回来了。”方正雀跃地说。

苏悠乐的思路被打断，显得不耐烦：“哦。”

“爸，晚上九点的高铁。我们一家人吃顿饭吧！”方正仿若被泼了盆冷水，显得兴致阑珊。

“我还在加班。”苏悠乐陈述。

“加班也得吃饭啊！我开车到你公司附近，你出来吃顿饭再回去加班。”方正面对父母期盼的目光，圆圆熟睡的模样提议。

苏悠乐疲惫地叹口气：“恐怕不行。大家都待在办公室忙，就算吃饭也是边做事边吃。事情非常紧急，处理不好，我得在公司通宵了。”

“吃顿饭，换换思绪。”方正好心提议。

这几天他们玩得开心，但不痛快。一家人很长时间没出去旅游了，在大自然的恩赐中大家的心情都很放松和愉悦。然而，美好的事物中却少了苏悠乐的身影，总让人感到玩得不够尽兴，心中有所牵挂。．

苏悠乐有点心动，但看向办公室忙碌的同事，想到明早问题解决不了所有人奖金都没了。瞬间，心动被责任心击得粉碎。

苏悠乐压低声音：“不行。你替我向爸妈说句对不起。下次爸再来的时候，我一定好好陪他。”

“好——”手机开着免提功能，苏悠乐的话一字不落地进入大家耳里。

这样的拒绝不太妥啊！方正拖长声音，思索该怎样再劝一下苏悠乐。

突然，蒋丽蓉抢走手机咆哮：“你再忙也没国家领导忙吧！领导还知道尽孝道，陪父母吃饭。你倒好，从我过生开始就找借口避开。你公公要走了，你连顿饭都懒得陪。怎么不是你亲生爸妈就这么不招见待啊？直接把我们当佣人使。”

“妈不是这样的，我是真有事走不开。我不求得到你的理解，但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爸难得来一趟，我没能陪他深感愧疚。如果可以，我很想和他吃顿饭，送他去火车站。我真的没办法，工作分身乏术，分秒必争。”苏悠乐左手肘支撑桌面，左手掌扶着额头。

“借口就是借口。小正平时比你还忙，他爸来了还不是放下工作，陪着他爸玩了两天。你是儿媳妇，我们也不求你把我们当成亲生父母对待。大家都以你为主，替你考虑，选在你公司附近请你出来吃顿饭。你还是难得应对，这何止是心里没我们，连眼里也没我们。人是相互尊重的，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我们。你让我们怎么想，怎么继续相处？”蒋丽蓉血压飙升，拿着手机气愤地吐槽。

怎么继续相处？这是要撂挑子，丢下圆圆，回老家啊！苏悠乐心里嚷嚷着：你想怎么处就怎么处！

不过话出口时，她用理性控制住感性：“妈，这是紧急情况，迫不得已。我周五加班到接近凌晨，周六加班到凌晨二点，今天说不定得通宵。我也很想和你们轻松地过周末，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对啊！妈，你过生那天，乐乐买了花送你。可她临时被迫加班，我才又买了一束。她心里时刻想着你了。”方正听见苏悠乐加班的时间，颇为心疼，急忙辩解。

“瞧瞧，乐乐多懂事啊！年轻人事业为重，成天围着我们这些中老年人转像什么话。”方达凑到手机前，“你忙你的。你妈就是发发牢骚，别往心里去。”

“谢谢爸的理解。您下次来，我一定好好的款待您。这次真是意外，非常抱歉。”苏悠乐愧疚地说。

“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年轻人专心的忙事业，家和孩子有你们妈照看。她这人做事常常不靠谱，但照顾人这事一流。”方达笑呵呵地说。

“什么叫做事不靠谱？没我从中周旋，家里拆迁能赔那么好吗？要不是圆圆出事，赔得还能更好。”蒋丽蓉瞥了眼方达，心里堵得慌。

方达看了眼熟睡的圆圆，再看向蒋丽蓉轻蔑地说：“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不等于大方出让。你不去争取既得利益，别人当面感恩戴德，转身只会把你当成傻瓜。”蒋丽蓉抱怨。

“被当成傻瓜也总比怀疑是收了开发商好处的奸佞小人好。以前那些老邻居见我都是笑呵呵的打招呼，现在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的脊梁骨硬了一辈子，没想到晚年偏……”方达长长叹口气。

“天底下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该露脸的时候藏着，该坚持的时候退缩……私下闹腾几句就想什么好事都占全，我又不是他妈凭什么对他们负责。再说，他们知足吧！我没出面的时候，赔偿比现在低不少。”蒋丽蓉刚参与拆迁时，一片整齐的鲜花和掌声。可拆迁具体细节落地后，另一些声音出现了。

有人觉得她收了开发商好处；有人觉得她辜负大家支持；有人觉得她居心不良……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想法，每种想法都想实现，却不愿意自己努力，寄希望蒋丽蓉。蒋丽蓉无法替他们实现，他们就各种漫骂。

蒋丽蓉发现圆圆出事后，果断地冲回来。除了她关心圆圆之外，拆迁谈判后期面临的猜忌也是她离开的原因之一。

“你怎么说都有理，反正面对他们是我，不是你。”方达皱眉。

“那我买张票和你回去找他们理论？”蒋丽蓉沉着脸说。

“别。你安心呆在这照顾圆圆。”风波好不容易平息一点，禁不起蒋丽蓉再次兴风作浪。

“我就是当佣人的命，还是不花钱那种。”蒋丽蓉心酸吐槽。

“拆迁让你钻进钱眼里呢？天天念叨钱，你以前不这样啊！你还是少碰和钱有关的事，照顾好家里就行了。”方达无可奈何地说。

蒋丽蓉越听心中怒火越旺：“你高尚各种无私奉献，可到头来除了‘老好人’的称号，又得到了什么？你也不想想当年和你一起进学校的，现在谁的职称比你低，谁的房子比你小，谁的收入比你少？漂亮话谁都会说，可落到实处还得围绕柴米油盐转。”

“老好人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你嫁给我到现在，也没让你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方达被戳中软肋，气得发抖。

“你用最低标准去追求幸福感合适吗？”蒋丽蓉反问。

“是你跳广场舞和搞拆迁迷了眼，要求太高。挑剔我、挑剔儿媳妇、挑剔儿子……再挑剔下去，这个家迟早被你挑散。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方达越想越觉得蒋丽蓉像《孔雀东南飞》里焦母。

“我挑剔？天地良心。我大半辈子不是在伺候老的，就是在伺候小的。你摸着良心出去问问，谁不说我温柔娴淑，热心大度。”蒋丽蓉说着眼圈红了，“我争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过得更好。我对乐乐提要求又是为了谁？还不是想一家人团团圆圆，你来一趟不留遗憾。”

“妈，我理解。这事全怪我。吃饭我是赶不上。我争取赶赶工，到火车站送爸。”蒋丽蓉沙哑的嗓音让苏悠乐为之动容。

平时他们都享受着蒋丽蓉带来的便利，却没有深思蒋丽蓉的付出。

“不用送，你忙你的。”方达说完不再吭声。

“有些人不在乎，我何必当恶婆婆。”蒋丽蓉瞪了眼方达，再看向手机时语气变得温柔和善，“乐乐，你记得吃晚饭。加班晚了，给小正说声，让他去接你。你公公独处惯了，你别赶来送他了。”

苏悠乐面对忽来的温柔，感到浑身都不自在，唯有求助老公：“阿正，你看……”

“按照爸妈说的办，你安心加班。”方正面对暗潮涌动的现场，无敢卷入其中，只能袖手旁观。

苏悠乐面对电脑屏幕的工作内容，沉默片刻：“好吧！你照顾好爸妈。”

蒋丽蓉不等方正开口，抢着说：“我们好着了，别担心。”蒋丽蓉说完，挂掉电话。

苏悠乐盯着手机思索好一会儿，忐忑不安地给方正发了条短信——爸妈没事吧？

【方正】安心，他们的事他们会处理。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吵闹几句没大问题。

女人的自觉让她感到此事没那么简单！不过，她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苏悠乐逼迫自己集中精力，重新投入工作。

她唯一能做的是试试奇迹能不能发生，让她可以赶往火车站送方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