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幕宁无奈，摸到手机打了电话，对方果然很够朋友地提着粥赶到了医院。他踏进病房的时候，安幕宁给他比了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进来，坐到安幕宁床边空着的椅子上。

恶意地戳了戳霍梓宸，对方皱眉后立马翻了个身：“他睡得明明很熟。”

安幕宁顾自取了粥出来喝，她嗓子还发不太出声音，所以也没多说。医生来了之后说是病毒引起的发热，再挂两天水就好了问安幕宁要不要办出院手续，毕竟在医院也确实凄惨了一些。安幕宁反倒觉得清静，她既无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又何必在乎在哪里过日子拗不过她，正巧霍梓宸醒了，便拉了他来帮劝。

霍梓宸头一件事就是摸安幕宁脑门把刚医生说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霍梓宸想了想，顾思佑叫你了？”

安幕宁点头，哑着嗓子说：“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我这样总不能去。”

“手机拿来，我给顾思佑打电话。”霍梓宸手掌在安幕宁面前摊开，她想或许这样也好，便将手机给了男人。

霍梓宸二话不说就拨了电话，安幕宁垂眉，她不知道顾思佑会不会接，自电梯里短暂的擦肩而过后，她便再没与他照过面。

“喂，是我，霍梓宸。”

安幕宁怔忪间，电话已经通了，她立刻竖起了耳朵。

“她发烧了，说话没声儿了都，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没事，挂两天水就好了。”

“嗯，代安幕宁和我给你问好。”

简单的陈述，真是没超过四个来回，就挂了电话。安幕宁脑袋垂得更低了，有些闷闷地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霍梓宸把电话还给安幕宁，然后递了卡给护士说：“给她去办出院手续。”立刻就拿了东西跑去找医生了，安幕宁无力地抗议：“我不想回去。”

“我给你另外找了套房子，全装修的，在公司附近。你要有需要的，我等会儿回公寓都帮你搬过去。”霍梓宸顿了顿，道，“我陪你。”

“不用，你不都在家么，这种时候不呆在家太说不过去了。你让我出院我出就是了不用陪我。”

安幕宁说话两个词就得顿一下，声音听着简直是个破风箱。霍梓宸因此不愿和她多做争辩，出院手续办好后，霍梓宸就把安幕宁送到他新租的公寓，而后又给安幕宁取了东西。新公寓和安幕宁原来那套大小差不多，只是房型稍稍有些区别，装潢是简约的风格，有个单独的朝阳的卧室。安幕宁自然明白霍梓宸为她租新公寓的考量，她确实想搬，有人替她下决心，也不能算是坏事。

开了暖气，捂着热水袋，把自己裹得跟颗粽子似的安幕宁窝在沙发上看视频。大红大绿的布景，着实喜庆。安幕宁其实挺喜欢看小品的，尤其小的时候，看新春晚会就是为了等那些歌舞里穿插着的小品。把自己觉得最好笑的那段演给家里人看，回头想想真是傻得可以。但傻也是一种幸福。她现在将一个小品从头平静地看到尾，却连吐槽的也没有。于是没撑一个小时，安幕宁便将电视关了。

她突然听见手机铃响。拿起手机，却是怔忪。屏幕上闪烁着熟悉的名字和容貌，在这个属于她一个人的夜晚敲打她已经合上的门。她没有接，直到屏幕按下去，她觉得没有力气，想将这会亮的东西扔下，可铃声又再度响了起来。如是来了三通电话，在第三通快断的时候，她终于按了接听。

“你在哪儿？身体没事吗？”

安幕宁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依旧嘶哑：“我在别的地方，要睡了。”

“告诉我地址。”那不容置疑的口气让她难受。

“我很好。”

“地址。”

挂掉电话后的安幕宁坐回沙发上，她觉得更冷了，她又陷入了等待。顾思佑很少给她打电话，向来都是，毕竟他大她八岁，工地最近也没太大的交集，往往也只有她求他的份儿，比如闯祸了、比如想去哪儿玩儿了……他在电话里没太多话，大多是听她说。可如果他真发话了，她到如今还是没有骨气唱反调。

他要来，就来吧。她曾以为是两人关系的主动者，可现在她认清，操控的人只能是他。她不反抗，也不打算再强求了。

顾思佑到的时候，已接近午夜，安幕宁开门后的房间，却清冷地像是没有生气。她没看电视，甚至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地，裹着毛毯的她并没有说话，而是顾自走回客厅。

一颗颗在楼底下燃放的烟花让整个房间忽明忽暗，变换着红绿的色彩，每当炸裂在窗外火花砸到玻璃时，安幕宁就会微微地颤一下。

顾思佑进屋，打开灯，走到沙发边，她垂着头不看他。他将提来的保温瓶摆到茶几上，开口：“药吃了？”

她点头，两人的视线依旧没有交集。

“我带了糖水。”

安幕宁微微一愣，这才挪动视线，看着面前摆着的保温瓶。关于她的种种，他确实记得分毫不差。每次生病，嘴里没味道，她便要喝糖水。她从前闹脾气不肯吃药，顾思佑一碗糖水就轻轻松松将她拿下。

“我很好。”她还是重复着电话里说的那句话，连语气都一模一样，如同自动回复。

“我真的死心了。”她终究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如果你是想来确认这一点的，那你可以回去了。”

她的眼里没有泪，平静而空洞，顾思佑僵立在那里，秒针跨过十二，外面不知谁家的礼炮声吵闹地像是要砸碎他们所在的房间，可玻璃内的时光却如同停滞，断裂在她说对他死心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