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乘着青竹藤椅,晃晃悠悠的倒比步行快乐许多,少一时到了郑家,远远的就听到了热闹的说话声。八一■★中★文?网.ww.★
到了跟前一瞧,哬,在郑家左边的空地上,居然搭起了一座青布帐篷,只不过没有四边,只有顶上,瞧着布料的颜色,也是半旧的,想来郑秀儿所言非虚,他们家的确是年年如此。
这样一来,地方可就真的大得很了,崔婉清情一眼望去,至少也摆放了十来二十张八仙桌,八仙桌上都铺着浅紫色的珊瑚绒布,四个边角还缀着同色的錦穗。
映着这一山的绿树野花,还真有种独特的意境,崔婉清不禁是弯着嘴角,悄声对郑秀儿言道:“唉,可惜咱们是女孩儿,不能在外间,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用过饭呢,想来真是心里痒痒。”
“那有何难?这些物件都是咱们家自己的,等这几日过了,咱们随便寻一日,再搭起棚顶,摆上八仙桌,潇洒自在的在这里用饭,管教你看个够,享受个美。”
崔婉清听她这样说,晓得这位肯定这样做过,个中滋味应该不错的很,她笑嘻嘻的冲着郑秀儿直点头,表示这个绝对可以有。
不消说,因着曹修的意外到访,郑家又热闹了好几分,崔婉清随着郑夫人和郑仙子她们一众女眷在后宅用饭,都能听到院墙外面的声浪袭来,真是好不热闹。
期间,琴音,箫声此起彼伏,有人朗声吟诗,也有人在引经据典的谈论着什么,总之气氛非常的热络,崔婉清隔着窗子,都瞧见有还几个半大的丫鬟,站在墙根儿边上,边偷听,边掩着嘴儿笑。
一时饭毕,崔婉清在郑夫人耳边悄悄的说了句话,这便逮空带着莺巧,偷偷的往后院瞧了一遭翘月去。∮八∮一∮中∮文,
从周氏事当晚到今日,也不过短短数月,连半年天气都还不到,可是当日癫狂作,几个男子都拉她不住的翘月,已经连一丝疯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无力的躺在床在,头花白,脸色铁青,面无人色,双眼浑浊的半睁着,无神的瞧着前方,仿佛一点神智都没有了,瞧着奄奄一息的像一个将死的老欧。
崔婉清不禁大为伤心,比起上次来,翘月的情形更加的糟糕了,上次翘月的眼珠子还能转呢,今儿个竟是一动不动的了,这人今年才三十上下的年纪啊......
因着周氏和向氏造孽,一辈子连个家都没成过,受了十年的痛苦煎熬,就连死都是这么的悲惨可怜,崔婉清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钝痛,坐在翘月身边忍不住的泪流满面,无声的哽咽着。
想到自己和翘月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可是这个忠肝义胆的义仆,那铿锵有力,不畏生死的言辞,宁愿慷慨赴死,也要将害人的凶手揪出。
这种不惧个人生死,坚持正义的高贵品德,在一个丫鬟的身上更加显得难能可贵,在崔婉清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想来为自家娘亲死去的双蝶,大约也是这样难得的好人儿,崔婉清黯然沉浸在悲伤中,默默的陪着翘月坐了好一会,这才用帕子拭了泪,握着已经认不出来人的翘月的手,低声的告了别。
走到门口,崔婉清正要掀帘子,突地想到,下次自己再来,说不定翘月都已经不在了......
她停住脚步,咬了咬嘴唇,走回翘月身边,将腕子上的白玉镯取下来,戴到翘月干枯的腕子上,轻声言道:“月姨,这镯子是我娘亲的,您戴着它,权当是个念想好了。八▼一◆▼中?文网.ww.▲”
崔婉清流着泪勉强将这几句话说完,站起身子,最后看了一眼翘月,这才转身出门,带上一直在客厅等候的莺巧,主仆俩无言的拉着手,往后院正房而去。
崔婉清此刻的心情很糟,而莺巧的全副心神又都在自家小姐的身上,心疼小姐这样的伤心,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慰的话好。
这一对主仆俩压根没注意,小院的墙角树后,还暗暗的隐着一个人影,待她们俩渐渐的远去之后,这道人影轻手轻脚的走到小院门口,望着院门沉吟片刻,却是不走正门,选了一个僻静处,双手一撑,轻轻巧巧的进了院内。
若是曹棠此刻在这里,定会高兴的欢呼,“瞧,我家三哥可不是文弱书生,他也是会两下子的呢。”
只可惜这里地处偏僻,少有人来,因此是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刚才生的一幕了......
下午崔婉清她们都说好了,一起去看琴艺比试,一行人这会也不用装病了,一起说说笑笑的往山下行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崔婉清总觉得有人在后面盯着自己看,可是一回头,自家修表哥也是认真的看着山中景色,只是面色不好看,眉头也是不自觉的紧蹙着。
“难道是为了中午遇见的那人?”崔婉清心中有了疑惑,脚下一慢,就落在了后面,没几步,就和曹修走了个并排。
“修表哥不要为了葛家公子的话不痛快,说个不好听的,无非是因为大舅父不肯上太子殿下的船罢了,以他的身份,想见大舅父一面怕也很难,这好巧不巧的遇见了你,说几句难听话也是有的。”崔婉清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柔声开解着曹修。
曹修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看到崔婉清眼中隐含的担忧神色,心中堵得简直像是要窒息,袖中的手指甲都刺到掌心里去了,但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他勉强笑道:“嗯,清表妹莫担心,表哥虽是个书生,但也不是美人灯,碰都碰不得,你说的,表哥我都明白,无非是长辈们的政见不合,咱们做晚辈的,却是不能参合进去,表哥晓得轻重,不会为这个觉得不痛快。”
崔婉清听罢此言,笑颜如花,“怎么?棠表妹将早前的典故,讲给表哥听了?”
其实压根不用问,若不是曹棠这只多嘴的小八哥,曹修怎么偏就说了美人灯?
曹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晃神之下,竟隐含着醋意,说了那样的话来,“就算是我和表妹没有缘分,可是表妹也可以嫁给二哥,万万不能嫁去别人家,若是她成了二哥的妻子,好歹也能见上一见......”
想到这里,曹修只觉得自己的心都颤了,手心里全都是汗,看都不敢看崔婉清一眼,随意的嘟囔了句:“姚七公子是个风流人物,表妹还不谙世事,万莫要随意的与此人亲近的好。”
好么,前世里崔婉清虽然对姚文瑞一见上心,但是身边睡着只真龙,她哪里敢有别的想法?
就是偶尔在宴会中听到几句,京城贵妇关于姚七公子的议论,也大多都是倾慕他的人才,长相,不好听的话,还真是没有。
“怎么重生一遭,不过初初相见,这一个二个的,都说姚七公子不好呢?”崔婉清心中不禁疑惑。
想来这无风不起浪,空穴岂来风?莫不是这位京城第一美男子,真的是个风流种子,四下留情,这才惹得人都对他有了看法?
她心中想的多,但面上那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对自家修表哥言道:“修表哥您请放心,表妹本就不是孟浪轻浮之人,定会安心做自己该做的事,不会起别的心思的,再说了,表妹整日不在家中,便在静惠书院,也没什么可能遇见他的。”
曹修听到表妹郑重的承诺,才觉得心中一松,看着崔婉清的眼神越柔和起来,暗觉,“表妹就是乖巧听话,你看,连问都不问的,只管应承,比棠儿可要乖的多了。”
他这柔的要滴水的眼神,倒是将崔婉清瞧得脸上烫,垂着头只管看着脚下的台阶,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直慌,“难道修表哥至今还未查出什么来?要不然他怎么会对我没有一丝的怨恨?瞧他现在的说话行事,还是拿我当妹妹一般,这般看来,两位舅父可真个是防备的严密呢。”
想到自己做的好事,还没被曹修挖出来,崔婉清心中也说不上是安心,还是悬心,只是总觉得自己没办法直面曹修,害怕和曹修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对视,这俩人个人有各人的一段心事。
相处起来,难免各种小扭捏,可是瞧在别人的眼中,却是品出了别样味道,可见这误会,都是由人心而来。
“雨润兄,你可看出来了?曹家这小子,却是喜欢上了自家的表妹呢,你应该不会忘记,这晋王爷新纳的侧妃,便是此女的长姐吧?”山路上,隐在密林深处中的葛锦青,冷冷的问道。
姚文瑞淡淡的笑了笑,一张玉雕似得俊脸,因着这一丝笑容,瞬间便变得鲜活起来,就连这稍显阴暗的树丛,也稍稍的添了几分亮色。
他斜着眼瞧,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好友,慢条斯理的问了句,“你这话里的意思多了去了,到底要怎样,不妨直说好了,整日里对着别人,不能做自己,难不成对着你,也得要猜来猜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