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个时辰，楼天城突来石一全房间，径直往窗户边走去，瞟了瞟摘星楼后院，顺便对石一全一番解释。

“你别以为我去找乐子消遣，实则去勘察摘星楼。后面无人看守，又比较容易摸进去，马车内已空，他们早把人藏了起来。看来只有等到夜深，再去探个明白。”

石一全见他行事飘忽，很难心安。“嗯。很好，我也正有此意！”

楼天城：“我去救人，你怎的也去？好好盯着，一有动静通知我。”

石一全望望窗外，水中金波光粼万道，闪烁不停，西山日头还在天空。忽地问道：“那你干什么去？”

楼天城语气比他还横。“睡觉呀！你来不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临走还在心中怨叹：今晚又是不眠之夜，刚来江南却惹出这多事端。

石一全和他相识以来，他便从没有把自己身份放在眼中；习惯了，也懒得和他计较，要是换作别人，早被抓无数回。但对这个小瘪三，还真拿不住他！他不同于文武朝臣、更不是顺民，父母早逝后便缺乏管教，经常和几个练家子嬉笑玩闹，天性已成。又因为特殊的身家，心里又有着几分是非曲直、忠孝‘侠义’。

日头刚落，天空大地一片朦胧！

秦淮河上比白天更热闹繁华，画舫林立，灯火亮堂堂成一片；绚丽夺目，十分刺眼；船上人影重叠，声浪不断；歌姬玉琴琵琶弦声，大群男人的拍手浪笑声，一浪更比一浪。

渡口还有潮水般的轿子不断涌去，风度翩翩的是文人骚客，穿金戴银者是富家公子，见不断有人让路还趾高气扬的就是权势贵人，岸边还拥挤着一群寻常百姓家人，便只能隔岸观看。

摘星楼的后院之门，徐徐打开；在热闹繁华之下，很是平常。一人赶着紧要马车，慢慢驶进街道。那驾车之人帽檐压得很低，只留给自己很短的视线。不过观其举止，却带有几分儒雅。

楼天城瘪嘴，心道：“那儒雅汉子换了一身装扮后一切从简，竟然亲自赶着马车，看来他是要干大事啊！”

凌小七赶着马车专挑偏僻的道，一路缓缓而行，若不识得，怎知其中有事？

穿街道，拐街角，走了约莫多半个时辰，才在一处气派的府门前停下。

府门前貔貅镇邪，朱漆大门是灯笼搞挂，还写着“巡抚”二字。

巡抚衙门？封疆大吏的抚台衙门，暂时是南直隶最高权利衙门。怎会和江湖势力搅和在一起呢？莫非有什么勾结？

楼天城暗自嚼味着，却听见身后不住喘气声、踏步声传来。一脸的嫌弃：“你能不能轻轻地来？别冒冒失失地！好不好？”继续躲在墙的拐角之后，看那凌小七意欲何为？

石一全虽然不愿意被他这样训责，但也没办法，先前说好了听他号令作为参加行动的条件。只得嘟起嘴：“知道了！”

那凌小七并没拿下蓑笠帽，下来后轻抬帽檐，露出双眼；往一个守卫的旗牌官面前走去，旗牌官本想将他驱离，但听他嘴里说了什么后，旗牌官吃惊地看着他；一挥手，值守的一群兵丁，将他团团围住。

“我要见你们中丞大人！”凌小七气定神闲，十分有把握地说道：“这辆马车是送给中丞大人的礼物，你们推进来吧！”

旗牌官见这人一双眼睛摄人心魄，不似一般江湖人物，带着兵丁把凌小七‘围押’进府。

石一全见马车进了府，着急道：“怎么办？”

“哼！这难不倒我。”楼天城睁大眼睛，手里不停比划。“看见没有，等一下，你从这个地方偷偷绕到后院去，就那么偷偷地藏着，听见我装狗叫的声音后，赶紧放一把火，越大越好，再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大胆地回到客栈。我救了黄七，自来找你。听见没有？”

石一全仔细聆听完，却有点迟疑。“可这是衙门耶？”

“你怕什么？你们家这样的院子多得是。”

楼天城自己则准备找个隐秘地方翻身上房，一转身看见石一全还跟着自己。睁大眼睛，完全不理解他的行为，小声吼道：“干什么？你跟着我干什么？你没有听见我说的吗？拜托你做事上点心，好不好？”

石一全被他气势汹汹的表情搞得完全说出什么话来，只能顺从地摸道而去。

楼天城先飞身上到附近房顶，再一个飞身跳到衙门院墙上。猫着腰，踩着小轻步子来到前堂对面的房顶，前面整个衙门的结构尽收眼底。

跳过辕门、仪门，到了前堂屋顶趴伏着观察一番：

马车就停在前堂院子，大堂里面只有两人。凌小七正和一个中年男子对立而站，对面的人虽然着常服，但仪态不俗，应该是这里大哥。外面也没有一个闲杂人，就连负责安全的守卫都不见一个，二人所谈很是神秘。

楼天城心中对他们所谈之话，十分好奇，一见马车静静地待在院中，便悄悄来到大堂屋顶之上，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屋檐边的横梁上，屏住呼吸，伸出小半个死人头将耳朵贴在墙壁之上；两只眼睛转呀转着，如果被人发现他这样的表情，冷不丁会将人吓死。

凌小七、和中年人正谈得深入，决计不会想到有人会在十多步之外的横梁上偷听。

“中丞大人，我们楼主现在已经知道你和魏公公的秘密，想和你们一起干一番大事。”说完便将一副蜡黄的信封从怀里掏出，交还给对方。

中丞大人面色凝重的接过，手都带着颤抖，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江湖人知道，岂不是头悬利剑，如芒刺在背。

“这么说我从苏州府库转到应天府库的税银是你们劫的？”

“只要大人愿意和我们联手，我们不仅原封不动的交还稅银，还格外送了份礼物给大人。保证你一定会稀罕！”

听凌小七语气似乎是吃定了‘那位大哥’。

中丞大人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量。

凌小七趁此继续劝说：“大人在江南做官多年，应该知道我们摘星楼在江南的势力，要是和魏公公联手，岂不是如鱼得水？大人作为魏公公心腹，又是我们势力范围内的高官，也好当差不是？同时还能落下不少好处，百利无一害，大人何乐不为呢？”

凌小七这话说得很是明确，你若同意大家都好，还有好处；要是不同意，摘星楼行动暴露，更不会让你好过。

中丞大人看他表情似乎是胸有成竹，早已谋划的样子。“你们这么做？一定有不小的胃口吧！”

中丞大人混迹官场，自是能猜出几分。凌小七没有矢口否认，只是不住浅笑；却给人一种不自在。

“我们在江南虽然很强，但是江湖上、武林中还有不少敌对势力。我们想借助魏公公的帮助大展宏图一番。”

“可我们是朝廷，一概不管江湖事。又如何帮助？”中丞大人想要他们明白不是我不帮，而是道不同。

“大人作为公公的心腹大臣，一定可以帮我们和公公搭上线。不然我们也不会将到手的银子送还回来。其余的嘛，大人就当做不知道好了，而且我们有十足的把握确定魏公公会帮忙。”

那封信的内容，凌小七早已拆阅，故而这么肯定。

凌小七帮中丞大人分析着：他既不会承担什么责任，更不会冒什么风险，只是帮忙‘牵线搭桥’而已。

中丞大人听他说得很是清楚，内心开始摇摆不定。“哎，这年头官难做，我尽量试一试吧！至于成不成，那是千岁的意思，本官便爱莫能助。”

中丞大人到底是混迹的久，言外之意是：帮忙可以，但是成与不成你可别怪我？做这种事，还是把自己后路留下。

原来他们真的有阴谋，什么阴谋谁也不知道？楼天城听了大概，心里直骂道：背着黄七又乱搞，这些坏事最后还是黄七来背黑锅，没一个好东西。

“当！当！”

后院传来一阵锣声。

“救火啦！着火啦！……”

整个府衙顿时乱作起来，所有人都着急忙慌地往后堂跑去。谁还顾得上这两马车，楼天城正要下去。却见中丞大人大步走出来急忙喊道。

“来人啊。快去看看！”中丞大人瞧见院内听着的马车。

自己虽然是官，但听了对方一番交谈后，已经不自觉地认可了，故而在摘星楼的头领面前，完全没有官架子。更何况，魏公公若真是和他们合作，也算是自己人。转身请问道：“大侠，这是？”

楼天城背好身子，心道：明明知道是礼物，还装？

凌小七虽然是个扛把子，但毕竟算民，不能自己不懂规矩。躬身走到车前掀开帘子，谦让道：“大人，请看！”

楼天城狂急，由于在横梁上背着的角落特殊，只能看见车顶，车门帘布虽然掀开，却看不见里面是何人？怎副样儿？是醒着还是被绑着？

中丞大人看过之后，身子不自主地先退一步，很是吃惊。“这不是她吗？英雄后堂请！”

凌小七见他神情很满意自己送得礼物，也轻笑。“请！”眼神中满是笃定，似乎早就把对方摸透。

二人没动马车，就共同去往后堂。楼天城抓住机会，赶紧跳到马车顶上，趴下身子，快速撩开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