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由董明带头先下,倪立居中,姜信押后。沿石级走下,三十来级石阶,前面是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每隔十步便挂一盏灯,是故路径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甬道转折,来到尽头,董明忽然停了下来,在一堵墙上敲打几下。声音空洞而清晰。接着墙上也传来笃笃的响声,是两重一轻,董明又回复了一重一轻两重三轻,对方又回一轻一重,董明这次却不轻不重地敲了八记。
“刷”地一声,墙上露出一扇门来,让他们三个进去,门又迅即关上。
入门之后,又是一道甬道,但光亮及甬道平整得多。三人走了一阵,一位武士在墙上推开一扇门,一股呛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只见里面是个大工场,有不少人在工作。
倪立心头怦怦乱跳,却抑住兴奋的心情问道:“董兄,姜兄,这是什么?”
“这是座工场,也是本城最秘密的地方。”
“什么工场?”
“制造火药的地方,”董明道,“西域盛产黑油和黑火药,本城巧匠制造的火药,品种繁多,而且威力奇大,这也是本城的收入来源,数百人的食用,全靠它了,而且每年还有盈余。”
“难怪我进迷城之前,见到江南霹雳堂的雷鹏了,原来他霹雳堂靠的是咱迷城的火药!”
“咱们只卖他火药粉末,不卖成品。江南霹雳堂本身亦养了不少火药匠子,他们的火器,绝大多数是自己制作的,不过都不如本城所制。”
“如此为何未听人提过本城的火药,而且江湖上亦未闻有何帮派之火器比江南霹雳堂更厉害!”
“所谓戏法人人会变,江南霹雳堂雷氏父子变得较好罢了,并不能说明咱们的火药粉末不好。”
倪立故意道:“但只靠江湖上零星的帮会光顾,也养不起咱们迷城数百人口之消耗!”
姜信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道:“以后你就会慢慢知道,现在只先让你了解一下本城的情况。”
“这处是由谁负责的?”
“工场由场主负责,整体则暂归董某负责。”董明忽然向一个老头挥挥手,那老头走了过来,毫无畏缩谦让之神情,双眼开阖之间,精光隐现,看来是个练家子,“聂场主,我来介绍,这位是新任的副总管兼太学士,深得城主之器重,他来参观贵场,你带他去一匝吧。”
那姓聂的场主轻嘿一声,便转身走去。姜信轻轻推了倪立一记,倪立才跟在他身后,无话找话地说道:“听说场主是制造火药的高手,佩服佩服。”姓聂的居然吭也不吭一声。任倪立说什么,他都不吭一声。倪立心头有怒气,故意装作自言自语地道,“原来他是哑巴,可惜可惜。”
姓聂的突然道:“老夫不是哑巴,而是觉得无必要跟你啰唆。”倪立没奈何,只得自己观察。只见那些人十分忙碌,有担黑粉的,有扛黑油的,有生火的,有放巨型的竹蒸笼的,高处还有四个人,分四角坐在梯上监督。
眨眼间转了一匝,聂场主道:“看完了,倪副总管如果没有吩咐,便请吧。”
倪立道:“将来还要请场主多多指教。”
董明忽然道:“顺便告诉场主,将来可能由倪副总管负责此场,你们多亲近亲近。倪副总管不但人聪明,而且武功十分高强,跟三位护法相较,只不过稍逊半筹而已。”
倪立心头一跳,却不问也不说破,只跟聂场主点点头,便与董明及姜信退了出去。董明又带他在甬道及密室处转了一匝。在下面守场的卫士有十个之多。
出了“地面”,倪立忍不住问道:“副总管,城主真的派小弟负责此场吗?”
董明道:“这得端视你对此有没有兴趣,怕不怕那老不死的;不过也有个好处,单看此场花费时间不多,对你之研究工作,不会造成影响。”
倪立求之不得,却道:“小弟服从城主之安排。至于聂场主,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人人均有自己之脾性,习惯了就好,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好,你就向城主提出吧,如今咱们到外面去。”董明含笑问道,“你已有多久未到外面去?”
倪立哈哈笑道:“我已忘记了,就好像只久困鸟笼的小雀,一旦到大自然里,反而不懂得该如何飞!”
三位骑着马,在戈壁滩上驰了一匝,抬头远眺,人烟稀少,所见到人的都是在打水、挑水。
姜信道:“你知道吗?对本城来说最珍贵的是什么?是水!人可以挨饿,却不能没有水。但水在西域可比油还贵重了。咱们每日都要花不少人力打水!”
“附近没有河吗?”
“那是在十多里外。”
“为何不凿渠引水?一劳永逸。”
“咱们也有想过,但又怕水经过干涸的渠道时,已被吸干了。”
“终有一日水渠四周的泥土会吸饱,届时水便会流到附近了。”
“可是咱们随时会离开迷城,到中原去扬威,凿渠不是浪费吗?”
倪立沉吟道:“你们认为不久可以离开迷城?”
姜信干笑一声:“这可要问你了。”
倪立道:“依小弟估计,还得三五年,说不定还要更久!”
董明沉吟道:“若如此,下午你见城主时,倒可以向他提出。”
下午不是倪立求见城主,而是城主下令召见。见面的地方当然跟上一次不同,是在一间院子里。客厅内坐着三个人,均在五十余岁,身子看来十分壮健,精神矍铄。倪立知道这是正副城主的真面孔,他立即行礼道:“拜见三位正副城主。”
正中那个开腔问道:“你猜得出咱们三个谁是谁吗?”
倪立看了一下道:“你是右副城主,因为身材最高,左首那位是城主,右首是左副城主!”
“好,果然有眼力。”城主道,“今日以真面目相见,说明咱们已不把你当作外人。”
倪立叹息道:“属下还以为三位城主早已把我当作自己人哩。”
“你知道你为何能得到此荣幸吗?须知这连顾映红都没见过咱们三个的真面目!”
“因为我坦诚,我把所知的全部写出来,在诸位面前也从来不隐私!”
三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城主道:“这是最大的原因——你觉得他们藏私?”
“这是三位城主的感觉,属下对他们不了解,是故没有这种感觉。不过从那天竞技会上,三位的表现,便能猜出几分来。”
“聪明,最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左副城主道,“你的缺点是太过自信!”
“但也是我的优点,否则怎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爬上太学士之位,聪明不可怕,因为坦诚,三位城主召属下来,必有指示了。”
“我还想问你,‘卫青武学旨要’里头,你已经背熟,可知道记载的是什么武功吗?”
“属下虽看过全篇,但只知道前三分之一,讲的是一种十分厉害的内功,这种内功似乎跟道教有点渊源,后面记载的则是几种厉害的武技,既有拳学,也有剑法,不知是否如此?”
“为何你的卷子里没有这样提及?”
“因为对旨要之了解,实在太过皮毛,不能夸夸其谈,以免贻笑大方。”